2004-06-28 22:37:23瘋騷女兒

浩劫餘生大同寶寶

『大哥!小心走,我幫您開門。』
住在巷子口第一棟四樓的怪手叔叔,全身迷採裝扮,用國際標準動作迎送我爸爸上車。右手遮住門頂,因為左手嚴重扭曲不能幫忙。車子已駛離視線,他還在行舉手禮。附近鄰居對他的舉止早已見怪不怪。反正把他當神經病,能躲多遠就多遠。
怪手叔叔一百八十公分高。十多年前一場意外火災,把他從英俊挺拔的少校,變成滿臉燒傷,左手重殘的無業遊民。每天早上六點,風雨無阻,準時在自家陽台雜物拼湊的台子上,升旗。大唱升旗歌。有時情緒來了,便往樓下丟電視、桌、椅,大罵國家政府。甚至在屋頂放沖天炮,砲轟對面競選總部。社會局派人來了好幾次,關起來幾個月後又會看到他站在巷口,自說自答。說也奇怪,只有我的爸爸在他的記憶中沒被抹掉外,其他二、三十年的鄰居,他誰都不買帳。
早上六點多,爸爸放狗撒尿。正好碰上剛升完旗的怪手叔叔。
『大哥,早!』雙腿一夾,右手揮向天空,直擊眉際。
『好,好,好,你早!』
『大哥…….. 』怪手叔叔有話說。手還敬著禮,不放下。
『好了,稍息後不敬禮解散!』爸爸說。
『大哥,×××有話要說!暫時不能解散!請大哥到我家商討大事。我的家好久都沒人來過。請大哥移駕,我帶您參觀參觀。』
自從那場火災,怪手叔叔變的越來越怪。可能一時間沒辦法承受那股失落感吧!有人把過去種種的磨練當成學習如何更堅強來面對現在和未來。而怪手叔叔沒能把榮耀放在身後。那些苦痛的經歷反而變成一種跳不開的情緒和負擔。終於怪手叔叔的太太帶著兒子一起離開了他。從此音訊全無。
『好,等我一下。』爸爸進屋拿了一頂在福合橋下,跳蚤市場買的迷彩陸軍帽作為禮物。正好配上怪手叔叔的一慣陸軍突擊隊打扮。
『大哥,請進。我的水管漏水,修也修不好。您可能要涉水參觀了。來,穿上我的雨鞋。』一路上經過至少十台破電視、舊沙發六套、缺腳的桌子一個一個爬在彼此身上。
『喔,你也和我一樣喜歡老東西啊!』爸爸說。
『這些都不值錢。是撿來砸的。這個才是我的寶貝。』從其中一個桌子抽屜拿出一個燒的烏黑的大同寶寶。
『您看!五十八號。民國六十五年,為了慶祝兒子出生,買大同電視送的。希望大哥收下。我常不在家,怕別人給我拿走。放在大哥那兒我放心。』
所以這位烏黑五十八字樣的大同健兒和大家站在爸爸的客廳裡,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