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11 23:49:58天下第一味ㄉ窩

三代親情。童年記憶

女生的阿皺過世後,我常想到阿皺離世前那段時光,那時唸國一的我已逐漸識得人世無奈,慢慢學會壓抑情緒,學會冷眼旁觀親族間的嫌隙紛擾。

男阿皺過世時,我從台北趕回家奔喪,一路上驚恐不安,卻哭不出來。進門看到男阿皺瘦骨嶙峋的遺體,一時間心很痛很空!眼睛依舊流不出一滴淚。直到男阿皺入殮時,叔叔抓著棺木崩潰痛哭、癱軟在地的身影,才讓我心中的悲痛受到牽引、化成汨汨熱淚。那一刻,我知道叔叔心中的悔恨,他悔恨著自己的忤逆與不長進,痛苦著[子欲養而親不待]了。


人說死前會有「迴光返照」,我相信。男阿皺往生前,罹患老人失智多時,常常不認得我們的臉,他的意識總是忽而清明、忽而昏沉,跟他講話都要先報上自己身分,但似乎也無濟於事。男阿皺生前歷經一連串急診、住院又出院的反覆折騰,某一天他在家休養時,突然可以自己坐起身,能吃能喝,意識清楚地交代事情;媽媽轉述當時她以為男阿皺病情好轉,殊不知這是最後一刻,直到男阿皺再度陷入昏迷,媽媽才恍悟推測:男阿皺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這可能是所謂迴光返照。

男阿皺走後沒多久,媽說她常夢到男阿皺,人說這是心電感應,因為死者放不下家屬,才會入夢。這一點我也相信,因為我的母親很孝順,是無可挑剔的舊時代媳婦。那一年,我夢過男阿皺2.3次,之後就沒有了,我相信男阿皺已經完全放下我們了。


兒時記憶遙遠又模糊,我對阿皺還存有幾幕印象。
阿皺會用那台老鐵馬載我們小孫子繞圈圈兜風。在三合院的曬穀場上,我們一群小孫子圍著鐵馬,拼命揮動著小手央求:「阿公阿公!載我載我!」。當時六七歲的阿公怎麼可能拒絕得了一群小孫子的苦苦央求?當然賣老命讓孫子一個個上座去兜風。那時鄉下的泥土石頭路還沒改鋪柏油,騎起來顛簸震盪,其實一點也不舒服!但年幼的我們一心只想感受鐵馬上的新鮮刺激,完全不管其他;實際上,我們只是一群無知爭寵的小鬼而已。


後來大約是我唸國中時吧!有天凌晨3.4點,我下床去上廁所,打算待會兒K書,要應付晨考之類,當時頂著朦朧睡眼,突然瞥見爺爺從古厝騎著老鐵馬出門,準備去下田。我永遠記得當時露氣沉重、路燈明亮,而我卻眼眶一陣熱,心酸了起來,我深深感受務農搏天之苦,太多沉重與無奈。

曾有一次,看見阿皺古銅色的背上有片片斑駁脫皮,很久以後,我才從父親的經驗得知:那是烈日灼傷導致。我腦海中一直記得阿皺七十幾歲、滿佈皺紋的滄桑臉孔,總讓我產生一股無奈的宿命感,而這是長大的我最恐懼、最抗拒、最不甘心的;我的母親已在舊時代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我不願承擔這股宿命。感謝我生在這個時代,自由受教育、吸收資訊,讓我相信人可以掌握自己的未來;另一方面來說,其實也由於這樣的成長背景,才塑造出我現在堅毅寬容的個性,追求自己自己生存的價值。


農業社會老一輩深信:男丁才能繼承家業、光耀門楣。農村女性從小被貶一等
,這股重男輕女的意識形態,讓很多舊時代女性生活上有苦難言;最可怕在於受迫害的女性甚至不自覺灌輸給下一代錯誤的觀念。

在鄉下,我是少數敢大聲囔囔的女娃兒(感謝父母讓我受教育!),個性又好強,確實為父母惹來不少風波,包括親友批評與指責,想當然而,我因此受過不少皮肉痛。如今許多舊觀念已被顛覆,年邁長輩也逐漸認知時代價值的變遷了。


家裡3兄姊妹,么妹和老二和老大最受阿皺疼愛,阿皺特別喜歡逗他玩,偏偏小妹總因此大哭,令我不耐煩(那時我眼中的小妹愛哭又愛鬧,不過我自己在他這年紀時,可能有過之無不及,哈)。我們終究是從小打到大的親手足童年再怎麼男女不平矛盾,也不至於計仇累恨。說實在的,我家兄弟也難記恨......

我哥從小就很乖巧、很安靜,不愛跟人爭,反而比較常被我欺負,哈!我太兇了!而么妹時常黏著兄姐,做什麼都由我們決定(誰叫他是老么呢),幾次洗澡後,媽媽幫他穿衣服時,我跟哥哥故意幫他穿男裝,當時他還不會分辨,看我們滾在床上笑成一團,他也感染開心!可惜當時沒能拍照,否則依他現在頑強固執的個性,鐵定被我們取笑到死!哈哈


兒時,我們3兄姊妹共睡大通舖,我經常講睡前故事,哄大家入眠。我會講彩色的、夢幻的、神秘的動物故事,且內容全由我自己創造!呵!唸小學時,我最愛關在學校閱覽室看故事書,我可以一整天不吃喝,只閱讀,因此腦袋累積了無窮的想像能量,對事物有著無窮好奇心。那段為兄弟與妹妹說故事的童年時光,深深滿足了我被需要的成就感。

呵呵!現在回過頭看才發現一個事實:原來我這麼小就開始磨練口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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