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龍樸清

        “Hello,my name is Fun.”這一次老師出了個難題給阿芳，那就是──要她參加英語演講比賽。而這一位喜歡哎呦哎呦一直叫的丫頭，似乎是從來不拒絕任務的。她的特質大部份的時間感覺上像「駱駝」。

        為什麼像駱駝呢？因為駱駝「任重道遠」，必須背負重責大任穿越沙漠完成長期艱難的任務。只是一般的駱駝多半比較安靜，但班上的這一隻卻超級能叫，當她在叫的時候倒是比較像是一隻火雞。

她還有另外一項專長就是找男生「講道理」，在她的詞典裡沒有「睜一眼閉一隻眼」這樣的詞，生活中更沒有「忍氣吞聲」這件事！她信奉的宗旨是「不平則鳴」。只要看不慣的事情必定要挺身而出說上個兩句；這種互動跟真正的對抗、嗆聲並不一樣。看到阿芳下課時眼神不停轉圈圈；嘴巴唸唸有辭的講話，最不甘寂寞的阿維當然把握住機會跑到阿芳面前來逗弄一番。

“Hello, my name is Fun.”阿維誇張而怪聲怪調的模仿著阿芳的動作和語調。“No, no, no. my name is not Fun. My name is Circle Chang. And you can call me   C .C. Chang.”「哈哈哈、嘻嘻嘻、啦啦啦！Treat or trick.不給糖就搗蛋；講稿不給我看也搗蛋；到底誰是被指定演講的小笨蛋？」阿維是沒事找事「管家婆」的最佳代言人，可惜他不是個女生，不然鐵定會被叫成大嬸！

「C .C. Chang.？這位「髒兮兮先生」，你表演的笑話，不、好、笑。閉上您的金口，別再妨礙我練習了，可以嗎？」阿芳如同以往有話直說的特色，提出抗議。而這位「兮兮髒先生」吐了吐舌頭之後，便夾著尾巴跑了！

課堂上，老師要阿芳上台先行演練，以便一方面習慣上台的氣氛以減少緊張的感覺，另一方面則希望其他的同學們好好觀摩學習。

“Hello, my name is Fun.” 阿芳才剛講完第一句，阿維馬上舉手發問，打斷了她的練習。

「老師，阿芳說她放什麼？放羊？放心？放輕鬆？放風箏？放長線釣大魚？」阿維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停！阿維──兩個選擇：一、你也參加英文演講比賽。二、拿出右手蓋住嘴巴！」老師一眼看穿阿維又準備製造麻煩。阿芳兩顆眼珠子瞪大，幾乎要像牛眼一樣大了；鼻孔即將噴氣；怒髮就要衝冠！阿維這會兒才識相的用兩隻手摀住嘴。

「嗯嗯嗯……」雖然他不停的發出怪聲音，但怎麼樣都不再放鬆手。有時右手想放鬆，左手又硬是拉回右手，還自己對自己嘀咕：「不要放，不要害自己參加英語演講比賽，千萬不可以放手啊！」那種只有電影中有隱形人在身後拉手自打嘴巴的情節，這時竟然在教室中上演。「霹靂霹靂──啪啪啪」響亮的聲音不時傳了過來。只是過了幾分鐘取代拍打的竟然是打呼聲，往他的座位一瞧，一灘口水在桌上。這時最有熱誠的阿芳不待命令就拿了抺布來到位置前，先做了一個拳擊手的動作，朝空氣中揮了十拳，才拿抹布往阿維臉旁作勢擦乾，最後才在叫醒他之後，將抹布借給阿維擦桌子！

只是尚未回神的阿維拿了抹布就往臉上擦。對一般人來說，安靜的看表演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對阿維來說，這卻是高難度動作。只要三分鐘沒有他的聲音幾乎可以肯定，他的魂已經不在教室了！他的魂魄最常拜訪的對象是「周公」！

        阿芳其實對所有的男同學一視同仁，並沒有對阿維有成見，也沒有特別針對他採取極端的手段。

        上一次編班刊時，阿芳是總編輯，碩宏跟我在她找不到人手幫忙時，一搭一唱的說了一句：「忙，人自取；閒，天定許。你在忙；我在看，真是讚。」

  結果，她就跑去跟麥老師說：「碩宏和樸清自願擔任班刊的編輯委員！」

  「我們哪有？我們兩個哪有自願？妳哪一隻眼睛看到？哪一個耳朵聽見？妳有幻覺還是幻聽？」

  「請小聲點，我的耳朵很好，沒有重聽。請問上一節下課你們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唸什麼？『忙，人自取；閒，天定許。』然後呢？」阿芳問道。邊問還邊露出笑容和得意的神情。

  「接著是『你在忙；我在看，真是讚。』啊！」我們邊回想邊唸道。

  「這就對啦，你們忙，我在一邊看，確實很讚！現在我當總編，你們是隊員，我分配，你們不可以拒絕！」她把間接引句改成直接引句，還將左手食指指向碩宏的鼻尖；將右手食指比到我的面前，她一個人說得很得意，我們兩個人聽完洩了氣，臉部表情就像是苦瓜一粒。整個編輯過程令人痛苦不堪，我們兩個男生不停的因為自己的多話而自責。從此我和碩宏再也不敢在她的面前說風涼話。

        當然班上也有一些不了解阿芳的男生被她「打敗」。上學期經過努力爭取，阿芳在合唱比賽中擔任長笛伴奏的工作，而她臨場穩健的表現被評審周老師發現，於是指定她練指揮。「一、二、三、四；澎恰澎恰……」配合節奏，指揮動作感覺像在空中寫書法；也像兩隻錦鯉在三度空間中游泳。

       「誰那裡有反光衣、交管棒和哨子？快拿過來借給阿芳。」和阿芳同屬於直笛隊的小杰，心血來潮的冒出一段話，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什麼反光衣？什麼又是交管棒？」我小聲的問。

        「反光衣就是穿在身上晚上也會發亮的那一種衣服。交管棒，就是交通警察手上閃著紅光的棒子啊！再加上哨子，阿芳就可以去指揮交通了！」

        「你的頭啦！我在教室指揮什麼交通，你還發生連環車禍咧，別亂說！不然到時候你可能就會知道我的鞋穿幾號，還要把牙齒先編上號碼了。」阿芳說話，小杰落跑。

        我實在聽不懂，於是跑去問她：「鞋子穿幾號跟牙齒編號碼那是要做什麼？」

        「我用腳踹他，他大概就知道我穿幾號鞋了；牙齒沒事先編號，被打到滿地找牙恐怕就裝不回去了！」阿芳得意的說著。我心想小杰真是有慧根，一聽就懂，又或者他是經驗老道經常被毆打，所以知道阿芳的意思。

        阿芳跟多數的女生一樣，說自己的年齡、身高和體重是祕密。量身高體重時護士阿姨很貼心，都會用極細微的聲音報身高和體重，女生量的時候更會「清場」──把男生趕出去。結果有一天，班上在健康中心量身高體重時。班上的神奇寶貝故意埋伏在電腦邊，在看到阿芳的數據之後，大聲嚷嚷！「阿芳簡直是小叮噹二號嘛！」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定要請老師還我公道。」在「犯人」一溜煙逃走之後，阿芳咬牙切齒的說道。隨即她來到麥老師身邊。

        「老師。」看來阿芳採取的是迂迴戰術。

        「有事嗎？」老師問。

        「話說小時候，來家裡拜訪的每個客人都會抬起我那像麻糬般的臉，然後說『哇！芳芳的臉好軟喔！芳芳的臉軟軟QQ的好可愛！芳芳的臉好好捏喔！』，然後就一直捏、一直捏、一直捏。那時候我覺得自己肉肉的很受歡迎；可是現在六年級比較會想了，如果有人這樣形容自己，會很不高興，因為女生不喜歡人家形容胖、肥、豐滿。」阿芳說。

        「妳現在好像跟以前差不多──一樣可愛。」老師實話實說。

        「什麼？你很過份耶。老師，我現在苗條多了！而且你應該形容我『漂亮迷人』才對！」阿芳抗議道。

        「對對對，所以，妳想說什麼？」老師追問。

        「剛剛量身高體重的時候，神奇寶貝偷看我的體重是幾公斤，還說我是小叮噹二號。這樣意思好像是在批評我又『胖』又『圓』又『矮』。」阿芳補充說明，一副一定要神奇寶貝受到應有懲罰的態勢。

        「他開玩笑的啦，我再找他勸導一下，跟妳道歉，事情就過去啦！別耿耿於懷，得饒人處且饒人嘛！」老師說得一派輕鬆。

        「而且What’s your name?」老師岔開話題，不知道想講什麼。

       「My name is Fun .」阿芳回答。

       「這不就結了，你的名是字是『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放』。」老師得意的笑了。我在一旁不得不佩服老師這麼能掰。果真是天下第一、舉世無雙、掰功一流。

       「可是，老師……」阿芳還想申辯。

       「退──堂──」老師故意演起古裝劇，想讓阿芳知難而退。

        可是阿芳並不是省油的燈。她走到老師面前嫣然一笑，那種笑老師看在眼裡會很開心，但看在我眼裡卻直冒冷汗。因為這個笑在上學期被硬指稱要自願編班刊的時候看過，至今我仍牢牢的記著這個表情。露出笑容之後，阿芳什麼話都沒再說。

       「有什麼不對嗎？」老師問。

       「沒事。如果我有仙女棒，變大變小變漂亮，……小叮噹幫我實現，所有的願望。」阿芳故作輕鬆的哼著歌。

       「妳真的可以說，沒關係。」老師看阿芳沒有要離開的樣子，就讓阿芳繼續說。很明顯的，這招以退為進達到了效果。

        阿芳的嘴巴靠近老師的耳朵，小聲的講了兩句話，老師的表情立刻有了豐富的變化。立刻大聲的下達了命令：「來人啊，把神奇寶貝給我拖過來！」

        很快的，神奇寶貝來到老師面前。「來人啊，狗頭鍘伺候」。又來了！麥老師又在演戲了！只是這時十分配合的阿芳演起衙役，伸出兩手往神奇寶貝往胳肢窩搔去。神奇寶貝立刻笑聲不停，倒地打滾。老師扳扳手指，扭動脖子，一副要上拳擊場的樣子。

        「老師，您不是說要放下屠刀才對嗎？不要做傻事！」阿芳故意大聲的說著。

        老師做好暖身運動後就直接把他給扶了起來！神奇寶貝像吸了笑氣般狂笑不止。老師模仿阿芳的動作在神奇寶貝的耳朵講了一小段話，然後神奇寶貝就連續講了一百次「對不起」。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的跑到阿芳面前問，到底「咬耳朵」的內容為何？她不改真誠的個性，毫不隱瞞的回答：「我跟老師說──神奇寶貝口中的小叮噹二號是我；小叮噹一號是麥老師。麥老師對神奇寶貝說的內容則是：『聽說你形容我是小叮噹一號？』」

        「我只是把作文課老師所教的修飾技巧用到生活上而已。老師說有時候最重要的論點放到最後才呈現，會有意想不到的「爆炸功效」，我現在就學以致用啊！」

阿芳說完，讓我更加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千萬不要惹到她，雖然她不主動攻擊別人，但是反擊的傷殺力不容小覷。一旦惹了她，她的自我介紹詞會改成：「Hello, my name is Fun.（放）放狗咬人的『放』！」那可就真要讓人吃不完兜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