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會同學
輕踩油門,滑過埔頂隧道,由暗轉亮的瞬間,往事歷歷眼前重現。彷彿腳下不是北二高而是地平線;彷彿控制的不是轎車而是時間。越往前走,越接近從前。
前一次、前兩次、前很多次是什麼時候辦的聚會?我大半都不記得,我只記得住少數的同學會。印象中,同學們剛畢業時曾經約了回學校打壘球;也曾約在湖口國小聚會,然後,我自首──我失聯了!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逃犯」,所有同學的喜宴能躲就躲;所有的同學會裝作沒人有辦法聯絡。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學業忙碌,是因為工作任務,其實最重要的是不想讓同學擔心及觸及傷心處。
「昂首闊步,絕不說愁。」那個時候傷得不輕,然而自己軟弱得不能面對傷口,所以遇到熟人就躲,問到情感發展更是絕口不說。
這一次收到通知是在那多年以後,沒有拒絕也不曾推拖,只問了一句同學來得多不多?可能耽擱,但一定不讓同學等太久。
果真到餐廳慢了十分鐘,迎面而來的是一張張仍然熟悉的面孔。不敵歲月摧殘,大半的同學看得出飽歷風霜。我們是最單純的一群,雖然有轉任公職的,有擔任校長的,有大學教書的,但所有人都還是孜孜矻矻、兢兢業業的在這一個職場中付出。最最難得的,是看得出來大家的真心不變!二十幾個年頭過去了,仍然貼心,仍然彼此關心。
君玉是最常請我客的人了!也不是想揩同學的油,但總是就是那麼不分彼此。讀師專首次到中央看兩部聯映的電影,他出的錢。後來二十八歲那一年買房子、黃金葛盆栽、小貓拼圖,是他送來的禮物。同在一個縣市教書就有常碰頭的好處。
室友阿涂更不用說了!他們學校編桃園縣兒童文學刊物的時候,為了教作文麻煩他幫我買四十本冊子,結果錢是他出的,甚至還專程撥出時間為我送過來。老巫一個人在花蓮的大學,大家都以有這樣上進的同學為榮。只是言談間卻對師院的教學工作抱持不那麼篤定的心情。我相信一切會愈來愈順利,我也會在各方面幫他祈禱的。想當年一起讀夜大,輔大研究所考試是他邀我一同參加的,連報名也是他請假替我處理的。
都四十幾歲的人了,發斌還長得像個二十幾歲一般玉樹臨風的小夥子。不僅因為有娃娃臉的關係,更重要的是心情的調整和圓融的人際使然吧!當年行政組曾有的十年之約,早隨時光灰飛煙滅,但那種革命情感永留心中。在新竹任公職長官的小郭,應該有很多的經歷吧,今日看來態度沈穩而自在。
我還沒到現場,聽說阿涂、君玉和全益早就四處誇張宣傳我的教學。(其實他們哪裡看過我的教學?)就如之前我說過的,我是拿著桌球拍上羽球場打球的,所有好友總四處渲染說我球打得好!而我總也回報以激情的揮擊,雖然不停揮拍的範圍很有限,然而同學們卻總把球朝我拍上打,多少打中幾次球,竟也得來熱鬧的鼓勵掌聲。李昭,故鄉接教務,客氣的口頭邀請我過去分享,我只停了一秒鐘就先口頭允諾。對別人的邀約都有條件答應了,自己同學,哪來的理由拒絕,更何況這是一種錯愛,一種厚愛。瞧!身邊的發斌在一段故事之後,也是禮貌性的口頭邀約。
沒有尖酸與刻薄;沒有傷害與為難。看到同學的表現有滿滿的疼惜與支持!沒人揭瘡疤,沒人找麻煩,有的是關心和提醒。君玉有心走客語研究與教學;老巫以實例提醒,英文更重要。左邊的對我說:「當年應該聽你話,一起加強英文的!」雖然他唸的是中文。右邊的也對我說:「那一年也向我看齊,到南陽街補英文,上了一星期就自動放棄了!」
有三胞胎的傳增,看得出一樣認真負責,做事絕對是牢靠的。有四個小孩的維寬更是「有為者」的代表。接了故鄉小學校長的工作,那兒的學子有福了!專五畢業,為了多學習,他延畢!參加了教會他篤實而虔誠,他的人生比我們都喜樂吧!當年最拼命上進要考預官卻落榜的詹排,在前幾年校長的甄選上如了願,而那是圓夢的起點,卻也是責任的開始。
展生六年前調到中壢;兆綉當主任前不久遇見美娜時提到我;鴻營才新婚;義垣生活自有安排與打算;千山獨行最後也結了婚的老夫子;跟我來自同一個小鎮的秋麟,我誤記了他的落腳處,如今得到澄清;小孩已快二十歲的春生給人的親切感覺不變;師專就不停以宵夜供應大家的老顏還是瘦巴巴,我猜在家他應該是煮了食物給大家,自己卻站在一邊看吧。而文郎那一年到文山研習碰了一次面,如今大概也隔了有十年。
那些年吃到最多的是玉井的芒果還有南部的肉粽。全益甚至連隨身聽和英文老歌錄音帶都借我整個暑假。而他的好腦筋,讓我羨慕。想當年數學分ABC組,他是那種把自己關進內務櫃,套上Walkman,翻翻數學課本就可以得A組前幾名的那一種人。真不知道他的公子們是不是也全都不用「算數學」,「只要看數學」就搞定。我想他的天賦應該遺傳給小孩了吧!
彬達在鶯歌的球場碰過面,那時據說他曾有過「跑道的轉換」,不過那也是很多年前了!建南為了博士班的課業還留職停薪,看得出是有心人。四月份縣長盃羽球賽中的對話,我真是覺得同學們都很不簡單。
阿宏暑假應該還在兼課吧!烏龜全家去了英國!邦珧一個多月前有通電話。IQ在新街,去年我去新街演講時閒聊了一陣子。提到的人名之外,還有許多久違的同學,很想知道大家是不是過得好?
曾經同學們在課堂、社團同窗學習,曾經同學在服役、出社會時期以精神和物質相挺、相接濟。多年之後再聚一堂那種感覺很愉悅。經由大家的碰面昨日重現,往事歷歷在同學之間,雖不能回到從前,但重溫舊夢心中微甜。在這裡沒有比較,也沒有計較,有的就是見見老友,相互支持外加熱情的擁抱。我打從心底說:「同學會會同學,心情好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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