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極品湯                                  龍樸清

        「那些男生真討厭，禮堂集合時也不曉得要安靜，一群惹人厭的公麻雀，看了就討厭。現在連累全班都得被罰愛校服務了啦！」小琦開始抱怨。

        「是喔？都是男生害的？妳自己也動來動去，還左搖右晃，還跟小白兩個人手拉著手咧！」最愛找麻煩挑毛病的花生油反唇相譏。

        抱怨歸抱怨，但是，全班還是合力將作為心肺復甦術研習場地的禮堂整理乾淨，還將校園中的石子撿到菜園中堆放。只是餘怒未消的小琦回到教室繼續碎碎唸，像足了一隻不停鑽蛀樹木的啄木鳥。

        「我也一直埋頭撿垃圾撿到彎腰駝背，撿得快要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可是從頭到尾我可都沒抗議啊，老師說得很對──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庭語這時也加入戰局。

        「什麼船？是遊艇？獨木舟？還是軍艦？」不甘寂寞的阿維又插上一句話。

        「我還航空母艦、太監咧！別瞎扯淡。老師是比喻大家關係密切、息息相關，生死與共！」我想這時候我再不出聲，就對不起麥老師了，他總是告訴我們要有道德的勇氣，要勇於站出來阻止「無厘頭」的噁心言行。

        「那麼嚴重，生死與共，應該就是所謂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吧！」阿維根本不在乎一旁同學的白眼，還是不打算住嘴。

「誰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啊，我們住在桃園沒錯，但是你沒有活在三國時代，這裡也沒有關公、劉備和張飛，只有我這麼一個發飆的姑娘怒氣沖天！你以為自己在桃園三結義啊？」小琦，說完之後，轉身的時候小小聲的補了一句：「雖然你姓張，但你不是張飛，叫你髒兮兮、獐頭鼠目還差不多。」上課鐘這時正好響起，因為鐘聲蓋住了小琦的話，因此阿維也就沒聽到最後這一段話的內容。

上課時間一到，麥老師快步的走入教室，要同學們拿出課本，準備開始上課。但就在這時老師的眼光卻又停留在窗邊的角落，這次是小吳偷偷在轉魔術方塊；老師目光停在他身上好幾次，只是他老兄卻渾然不覺，甚至還發出吃吃的笑聲。這個不知死活的同學埋頭在偷玩玩具的快樂之中，簡直就像進入「異次元世界」一般。

「吳衍朱，收起來，別再浪費大家的時間！」然後，老師叫小吳站起來。接著提高音量，又開始進行一場令人頭昏腦脹的「道德訓誡」。

「你這樣上課分心，打斷教學的進行，會讓原本四十分鐘的課堂縮水，使其他乖乖上課的同學平白損失可以做活動的時間或進行趣味課程的機會。」看麥老師滔滔不絕的講著，之後喝了一大口開水，我猜他今天一定又有一大串的道理想說。

「別以為你不守規矩只是你自己的事，你的表現可是跟全班息息相關的。不止是給別人的觀感和印象的問題，還有『團體生命共同有機體』的問題。」老師接著說。

「『團體生命共同有機體』？是不是像無敵鐵金鋼那樣子的機器人？」阿維抓了抓自己的大頭然後問道。

「別插嘴，我的意思是說大家同在一艘船上，而且這船可以是航行得很順利的遊艇，也可能是迷航或是半途沈沒的帆船。」麥老師回答。

「還有一個概念同學們一定要了解，那就是大家同在這一艘船上。如果有人鑿這一艘船，同學應該要阻止，而不是袖手旁觀。如果一定要等到在汪洋大海中載浮載沈、岌岌可危了，才後悔為什麼自己冷眼旁觀，真的就要後悔莫及了！這時候就算要追究責任恐怕已經來不及了！」老師說。

「怎麼會來不及？」阿維問。

「這時候逃生救命要緊，不是嗎？這位阿笨笨同學。」小琦用捲成圓筒狀的圖畫紙直接往阿維的頭上用力Ｋ下去。

Ｋ完阿維之後的小琦，立刻舉手吸引老師的目光，這讓人分不清她是想發言，或者是想透過老師注意的「保護傘」來免除阿維的報負。

「小琦，妳有什麼意見？」老師問。

「對呀！像今天全班被罰愛校服務就是很好的例子──幾個調皮的傢伙說話，結果訓導處的吳老師，就直接宣布五年九班變成鐵達尼號，被擊沈，全班不得翻身。」小琦是真有感觸還是借題發揮啊？可是她口才向來沒那麼好呀！今天是吃錯藥還是沒吃藥。再對照她剛剛碎碎唸外加Ｋ阿維，還有第三個可能，那就是──吃了炸藥。

「小琦說得有道理。」老師將眼光收回，準備喝下第二口水……

「老師……老師……」小琦再度舉手，並呼叫老師。原本一旁正在扳手指、拍拳頭，一副要上拳擊場打拳擊或上打擊區打棒球模樣的阿維立刻收回動作。看到老師放下杯子，請小琦發言，阿維很快的就開始做「倒帶動作」：握拳變鬆拳；扳手指變成恭喜恭喜；兇神惡煞般的嘴臉，立刻展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上個學期末三項競賽班上沒有排在學年前三名，所以五百元的禮券飛了！」小琦補充說明。講完之後，轉過頭對著阿維搖頭晃腦並開始不停吐舌頭。

「對啊！班上一半以上的人都很乖，可是三項競賽始終拿不到好成績。訓導處的老師也沒有發獎狀給我們班一半的人進行獎勵，然後再處罰另一半的人！最後就是要死就全都一起死！」我也發表看法。

「沒有到要死一起死那麼嚴重的地步啦，不過大家關係緊密，屬於同一個團體，這是不能夠改變的事實。不管願不願意，大家現在都同班了；不管善緣或者孽緣，現在大家是同窗。」老師說。

「他的壞表現，我一樣會遭殃；你的好表現，別人會沾光。」老師說。

「老師……」這會兒阿維又舉手了。

「可是，明明小琦自己就常遲到，地也不好好掃，十足就一個大小姐的姿態；拿了個抹布擦桌子，竟然只用食指和姆指捏著跑，十足就是一個現代高貴公主的樣子嘛！禮貌競賽、整潔比賽包準沒望了。再說秩序比賽吧，那就更不用講了：上課鐘響，一半的人還在操場逗留！午休時間，聊天的聊天、玩玩具的玩玩具；早上到學校，不交功課，四處聊天的人所在多有！早上一來『串門子』的、打打鬧鬧的比比皆是。小琦當然也是熱心參與交際活動的成員囉！這樣，妳還敢奢望三項競賽？真是痴人說夢！」阿維眼見暴力復仇無望，轉而改採言語攻擊。

「現在不是鬥爭大會，也不希望大家互相指責，大家要想一想，班級是一個團體，榮辱與共，大家應該要同甘共苦才對。像上個學期的運動會我們班得了四面錦旗，不管你參加了其中的幾項，那光榮是共享、共有的！」老師補充。

「團體中付出的一點一滴都能夠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上星期的合唱比賽就很感人。領了合唱冠軍的錦旗後，大家回到教室，全班沈醉在共享團體榮耀的快樂氣氛中。」老師勾起大家的記憶。老師講到理想狀況總是神采飛揚，臉上陶醉的神情簡直就像中了頭彩，眼睛瞇得只剩一條小縫。這時他的魚尾紋簡直就像是榕樹的氣根那麼多條。

回想起那時全班拿起飲料店送來了紅茶──這是麥老師犒賞全班的獎品，共同舉杯，相互道賀，喝得陶醉不已。大家喝著老師送的飲料，感覺特別美味、特別清涼，那種感受就像跳入清涼的游泳池中一般；也像水中自由游來游去的魚兒一樣自在，班上氣氛異常輕鬆。

接著老師話鋒一轉，說：「在領飲料時有沒有人說自己不夠賣力，不夠盡心，所以，不領飲料？」

大家面面相覷，然後全都小小聲的回答：「沒有！」

既然全班共有的榮譽和福利都沒有人拒絕，那為什麼全班受到處罰或責備時都覺得自己委曲？都是別人害的？那是不是太過於不厚道也太過於沒品了？

        「老師，明明班上破壞秩序的是一些『皮蛋』，是一些愛耍寶、搞怪的大白目，可是老師怎麼總是全班都一起責備？」阿薰仰起下巴，一副老師一定要給個交代的模樣。

「就像我說過的，班上正在煮一鍋『美味極品湯』，大家都得加一匙料進來，如果妳加的是營養好、口感佳的，自然就加分；如果放進來的是腐敗的、傷害人體的成份當然要扣分！今天一早看到妳和孟庭、小凡和芳瑜主動的練起直笛，這就是加進好料；上課竊竊私語、聊八卦、傳紙條、吵鬧打架、不交功課、不認真上課就是加進老鼠屎。」我想，老師參加演講比賽應該會得好成績吧！

        「阿薰，妳要想一想，妳在團體中的表現是加分多還是扣分多呢？那別人呢？如果你身邊的朋友表現不好，你們要互相提醒、互相規勸。因為一個班級是一個『有機體』，會成長，會生病；一艘船可能迷航，也可能一帆風順的在海闊天空的五湖四海中任意徜徉。

        「大家更要知道這是一鍋美味極品湯，如果有人加了不好的食材，可能就要走味了；加了不衛生的壞東西，所有人吃了就要拉肚子！有人可以因為自己不吃就故意破壞這鍋湯嗎？還有，可能有人想到自己不餓於是加入了洗手的水；其他的同學看了抗議，那人卻也不以為意。可是這位抗議的同學看到別人把洗手水倒進去沒人制止，自己也不餓，不久就加入了洗腳水。只不過加了洗腳水之後就更髒更臭，更沒人敢喝了！」老師講話一氣呵成，中間都不用換氣。

        「如果這時候那一位倒入洗手水的人肚子餓，想喝湯了，於是開始責怪起倒入洗腳水的人！那麼到底誰該抓來打屁股？」老師問。

        ……大家想了一會兒之後，有人舉手。

        「老師，我知道，我知道！」阿維又發言了。「是廚師！不會煮的爛廚師！」

        「恭喜，答錯！是五年九班那些破壞美味極品湯之沒團隊精神的同學。」老師講完話又補上一句：「有機會咱們再來討論，大家回家先想一想怎麼煮這一鍋『美味極品湯』吧！現在我們來看課本……」

        「噹！噹！噹！」結果課本都還沒有翻開，下課鐘竟然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