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電子報主筆/ 黃創夏


二十五日凌晨，一邊翻閱史書，一邊守候著法院對台北地檢署「聲押」趙建銘的裁決結果，以古鑑今，對時局演變如此，心中正無限欷噓之際，電腦中傳來了一個朋友的E-Mail，頓生哭笑不得之感。

這位在中央部會任職司處長層級的朋友，也有「料」想「爆」，寄來了一大堆他所謂的「第一家庭新金權集團」濫用公帑、預算綁樁、圖利私人的資料，並寫道：「目前肩頭壓力最大的人，不是陳水扁，應該是李逸洋」。


日前，為了解決張有惠和「第一律師」林志豪把持「糖協」的亂象，經濟部祭出了「糖協」的作為已經與「創立宗旨不符」的殺招，勒令強制解散糖協。這位老友於是問：民進黨的北高市長候選人初選提名，兩位黨主席謝長廷與游錫?不斷地在扭曲民主機制，封殺了沈富雄、又不斷製造陳菊的困擾，所行所為可謂偏離了「民主」了；至於，「第一親家」的種種濫權行徑已爆發，加上所謂的「一妻二秘三師」疑涉貪腐的醜聞頻出，所行所為也偏離了「進步」與改革，這位朋友問道：「民主進步黨所行所為，是不是也完全偏離了『民主』與『進步』的立黨宗旨了？」所以，他認為主管人民團體的內政部長李逸洋應可師法經濟部，以「行為已嚴重違背創立宗旨」之由，勒令解散民進黨。

大學，是一個年輕人最有熱情，也是人生價值觀確立的黃金歲月。在哪個黃金歲月裡，是誰告訴了我們台灣的真實面，其實和國民黨「黨國教育」截然不同的？是黨外，也就是今天的民進黨！是誰啟蒙了我們民主的價值，覺醒了我們的自我意識，擺脫掉威權體制的「愚忠愚孝」？還是黨外，依然還是今天的民進黨！怎麼拿到權力之後卻成了今日之嘴臉？一種被背叛的憤怒油然而出。

更大的背叛是對陳水扁的憤怒，年青時代，「三級貧戶」翻身的陳水扁，曾經是我們這一輩家無恆產、身無分文的小市民之精神寄託，陳水扁的奮鬥故事，是當我們踏入社會後面對挫折時，最佳的精神補品，一九九四年，他當選台北市長的那一夜，二十幾位大學死黨，趕到他的競選總部前，徹夜不眠、狂放沖天炮的熱情，一直是我們這群祇能抓住青春尾巴的中年人，每一次聚會時必定津津樂道的話題。

誰知，掌政六年，他的親人、親信和親友竟然創造了一個「新貴族」的社會形象，對已經開始有老花眼的中年人來說，青春偶像破滅的傷慟，正如二十年後偶遇初戀情人，祇見伊人已是人老珠黃的感傷。

感傷中，不經意撇見手中的明史傳，更歎造化弄人，在近代史的國家領導人中，有三個人都是出身貧民，竟也同時經歷了家教不嚴的處境。

明朝「臭頭皇帝」朱元璋粗鄙不文、刻薄寡恩、殺人如麻，並不是個好傢伙，但他卻知貪腐誤國的嚴重性，對皇親國戚不縱容。朱元璋女兒安慶公主的駙馬叫歐陽倫大肆販賣私茶，一三六七年四月，川陝地區農事大忙，歐陽倫卻勒令陝西布政司責令各州縣，派出民夫為他販運私茶，五十輛大車滿載著大批上等茶葉，一路暢行無阻。不料來到藍田縣河橋，被不信邪的河橋巡檢司出面阻攔，歐陽倫的家丁卻將巡檢司官員打成重傷。

河橋巡檢司官員連夜向朝廷上了一道奏折，朱元璋閱罷奏折大怒，親批將駙馬斬首示眾。安慶公主立刻闖進宮哭鬧，要求父皇收回成命，朱元璋當著眾文武官員的面回絕說：「朕若不殺他，何以服天下？」，當場下令斬了駙馬爺。

到了上世紀的三○年代，中國史家吳唅筆下引用「朱元璋」來影射蔣介石同樣粗鄙與嗜殺，但蔣介石比起朱元璋卻差多了，因放縱「孔宋陳蔣」四大家族橫行霸道而失去江山。蔣介石流亡到台灣後，稍微記得點教訓，雖然宋美齡還把故宮國寶搬到家裡客廳當擺設、雖然蔣介石到處霸佔台灣的好山好水，到處設行宮，但對皇親國戚還是懂得要稍有管束，當傳出蔣緯國將軍夫人石靜宜涉及盜買賣黃金時，蔣介石一句：「蔣家媳婦竟敢買賣美金，她該去死！」留下了石靜宜可能是「被賜死」的歷史迷團。

到了民主時代，當道對於貪腐的防備心，卻似乎連朱元璋與蔣介石都比不上，吳淑珍曾稱蔣介石是「軍閥」。現在，趙建銘爆出弊端後，還有更多的牽涉到吳淑珍的弊端、傳言不斷出現，清廉度恐怕連軍閥和流氓皇帝都不如的評價，卻正困擾著陳水扁與第一家庭。

在這麼「皇親國戚」還有更大尾的地雷都正要等著被引爆的處境下，不想跟著陪葬，還想要自救的民進黨人，心裡已經明白得很該怎麼做，他們正在等時機，狠狠痛踩陳水扁，畢竟，等到情勢發展到需要把扁推上祭壇的那一天，他們並不想跟著陪祭！

此情此景，陳水扁就此完蛋了嗎？這時候，再學朱元璋和蔣介石的「大義滅親」還來得嗎？恐怕並不樂觀，因為，許多人都已在賭：陳水扁能不能作完任期；也有很多人在擔憂：陳水扁可能鋌而走險，以更激烈的反撲來因應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