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

2014-04-13 12:00:00圓恩

下一站‧南湖之石頭壓不住風11.06.13-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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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6.16(四)晴

不知道誰的鬧鐘在兩點響起，我驟然清醒，撐起身子透過窗戶看見月光灑滿圈谷。偏紅的月亮停在南湖大山上頭，雲是飛翔的模樣。(沒人提到月全蝕的事，只覺得月亮怪怪的。建華看到缺角月亮，大家都當他眼花。)因此此次我們看不見天蠍座像箭一樣插在南湖大山上樣子的遺憾，因為月亮太亮及月蝕而釋懷。

阿土說昨晚八點多就有水鹿的影蹤了，但現下不知是否因為太亮，或什麼原因，牠們並沒有出現。山屋旁的廁所的門換了方向，有什麼在悄悄改變著，有些看得見，有些看不見，而眼睛所見不一定是真實。圓圓的月亮間或被雲遮掩住了，像生命中不可避免總會遇見的低落與挫折，但卻能因此增加我們生命中的許多美好及能量。沒有黑暗，如何對比出光亮?

屬於山屋裡的早晨似乎特別早開始，兩點多就有人醒了，輪番打包著，還有許多人依次從鋪位上爬下來，鞋子移動時在地面發出堅硬而理性的聲響。然後推開拉門，走向外頭那片廣袤無垠的暗黑。住在山屋，就要忍耐那些打包、打呼，細索閒談的聲響。而山屋裡的吵嚷本來就是正常的，當然多數山友也都會自制，更多時候是你忙著指責別人，卻忘了自己也會是那個忘了克制音量、把垃圾收拾好、打呼吵到別人的人。

這些年來，雪山和太魯閣山區的山屋只要按時申請，幾乎都有床位。對我來說，這也是一種正義，登山的正義。有山屋住，就舒適度來說，已是一種值得感恩的幸福。若是仍有空計較，另一方面，是否也是你自己不夠累，睡不著?

今天的雲層較厚，但溫度感覺沒有那麼凜冽，除非在外頭站了久上一些。0604拍完合照，陸續出發。台灣叢樹鶯在唱離別曲，同樣聲調，只因為聆聽時的心緒不同而轉折，這類簡單卻能延伸不同意義的深刻聲音、表情，在我們生活中還剩下哪些呢?0611是我的出發/離開時間。

0651抵達北峰頂。抵達前，一步一回頭，好想再來或留下，那不捨的流連，竟似情人的牽絆。不過，感傷一下子就被風拉去看東部的海了，我們停留在北峰頂開心的笑顏，則在屬於南湖的記憶中，另闢了一方空間。再度邁開步伐，腳下的石片叮叮泛起輕響，呢喃著，好像在說著「石頭壓不住風」。不過本來，凡事就不會造我們的所思所欲發展，現在的你是由許多選擇所構成，我們並非萬能，或總是可以如何。冥冥中我們被牽引，被拉扯，被引導，而我們只能遵循，在有限中選擇，並持續擁抱希望。

鷦鷯的連綿曲調真是真摯動人，深山鶯靜了一會兒，才換牠用鳴聲填補空檔。牠們之間都懂得聆聽和分享，在忙著訴說之餘，人類也得提醒自己，留白與聆聽的重要。

施郁庭一個點都拍好久，我們在前頭遠遠的納悶著，怎麼可以拍那麼久?但那是屬於他的執著，還有他與被拍攝對象之間互動的一種方式。約0730-0752停下吃點心。大概餓昏了，「碎花八寶粥」這樣的辭彙都出來了。不過若沒有當下的氛圍陪襯，那個特殊的字詞也就失去了顏色和溫度了。那是一個只活在當下，以及記憶裡的字彙。

栗背林鴝喜歡用氣音發聲，這些年來玉山小米草應該也已聽習慣栗背林鴝總在唸叨著什麼了吧？那心裡放不下的什麼的那股在意，儘管在別人眼裡看來不值一哂，但屬於所有生物的那部份都不一樣。你無法判析他人的在意，我們都忘了因為你不是他。

行走間，在五岩峰沿途眺望的景致中，有人拿著望遠鏡望向遠方後，隊伍間逐漸出現了「七星山上，有著穿橘色泳裝及紅色比基尼，的裸女。」這樣的耳語，這就是在山裡，不用顧慮什麼，可以任想像隨意奔馳，可以用最最簡單的什麼，就換來最深刻的快樂。什麼叫「無聊」?無聊是人自找的。山不會讓你有機會無聊，只要你願意把心打開。一般登山隊五十幾分鐘的五岩峰路程，我們花了兩小時度過。這不算慢，這叫充實。

瀞頤說著月亮在圈谷上方行走，而我們在箭竹草原上方行走。布穀鳥叫聲從墨綠色的樹海中流出，是另一種風可以溯游的河流。0848→0923北山登山口。1011到達審馬陣山屋。

建華的什麼遺留在南湖的上圈谷，那處曾經舉辦棒球賽的所在，託了正準備上山的山友可以幫他找尋帶下，因為是對他很有意義的東西，那又為何會被不意丟失?人對擁有這件事，有時漫不經心，有時斤斤計較，人啊！就是那麼有趣的同時擁有著光明與黑暗的生物哪！我們想起去年蜀龍丟在這的護膝，嘲笑著不喜歡穿戴護膝的他，感覺上應該是故意遺忘的吧！只是很多東西丟失後，才更顯它的價值。在山裡，兩個結果，失而復得或永遠消失。你選擇哪個?1106離開。一隻蚱蜢拉起一片青綠，按讚，幾個哇。

這一段，一百公尺我們花了半小時。而且這一次，還有人走得比阿土慢。誰在說：「你沒有正面照」，那你有嗎?走到抵達雲稜山莊前最後一段下坡，下起一陣霧雨。小翼鶇又開始嘴含滷蛋的開始唱起了歌，山紅頭適時幫牠找出段落的「呼，呼~~~」的打著拍子。黃羽鸚嘴從箭竹叢裡飛出來打聲招呼，趕忙又竄了回去忙乎牠的每日大事，我們在大倒木拍了合照，雲杉淺褐色的葉苞落滿地面，裂葉樓梯草開花，你有發現嗎?

我們還在最美的那段鐵杉林裡演出黑熊記，在路標14.5k處，開心的大喊：「我們家到了！」梅峰對我們來說，一直是家一樣的感覺。這一趟下來，發現自己對許多高山植物都生疏了。而感謝同事們幫我把隊員教得很棒，讓我可以恣意的在山裡，心無旁騖的享受著與山之間的親密。一陣霧雨後，陽光又笑開了。植物的葉片幻化成無數個太陽，風教會它們鼓掌，於是那葉面上的爍閃，就成了對生命的一種禮讚。

爬山會篩濾出許多被凡塵俗事掩覆，被藉口推遠，但屬於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你思索著，被滌清後重新有了動力開始。例如：整理照片，以對得起每個拍照的瞬間、凝視的當下。每次也發現一些不同的，像再熟悉的朋友，都有令你感到驚訝的地方那樣。而青斑蝶拉著風飛遠了。

三點半左右抵達雲稜山屋時，叢樹鶯在迎接我們，在山屋近旁草地上，遇見被形容為夾肉鬆的雙色垂鬚螢幼蟲。有的人在山屋裡的鋪位上發呆休息閒聊整理照片，有人在外頭閒晃。同伴忽然衝進來說：「廁所裡有姬長尾水青蛾！」

雲稜山屋的廁所這幾年也有了些改變，從舊山屋在水源地附近的隨地大小便，到新山屋時期國家公園與志工們幫忙準備了小鏟子，麻煩上廁所前請山友先挖洞(不過有道德，自我約束力高，又勤勞的山友感覺並不多)。然後這幾年有了一邊是兩間並列的封閉式單間廁所，一邊是地上挖了個孔洞，有木板構築，讓你可以蹲在上頭，露屁股看月亮，極目眺望感受山風沁涼的露天廁所。露天廁所的出口有條線，當線拉起來掛著時，就代表裡頭有人，這樣可以避免屁股被看到，以及傷害他人眼睛的風險。

姬長尾水青蛾是出現在封閉單間的左邊那間廁所，我們輪番帶著相機、頭燈、用頭巾或毛帽充當的口罩(廁所裡真的很臭！)把自己塞進廁所裡，拍那隻難得出現的，而我從未見過的，美麗蛾類。大家都拍過一回合後，心滿意足的走出廁所，坐在山屋旁的椅子上檢視拍攝成果。這時只見封閉單間廁所的右邊使用者緩緩踱出(ㄟˊ，原來剛剛另一間廁所裡有人！！)而他的夥伴則出聲對他說：「好多人去拍你的屁股。」真是太笑了！我們的嘴巴都差點因為沒辦法閉緊而抽筋！

餘下的時間，喝著下午茶，緊接著就吃起了晚餐拉麵，然後又煮了肉燥加酸辣湯冬粉，不知如何開始的，大家就坐在山屋外頭的空地旁講起了笑話。

冠甫、建華、小郭是主要聽眾，被安排坐在山屋側門出來後左邊的一條木頭上，面對著像個微笑形狀圍對著他們的大部分夥伴。他們三人綜合的反應很有趣，冠甫常常聽完仍聽不懂，就睜大眼睛愣住了。要不就是會偷偷的用手肘撞建華或小郭，問他們可以笑了嗎?或者要其他兩人打暗號告訴他何時該笑；不然就是笑的點和大家不同。於是大家忍不住說起了一個又一個笑話，例如「草莓的歌」、「回甘的故事」、「寶喀喀」等，雖然有的真的很冷，一點都不好笑，但我們居然笑到眼淚噴出來，肚子疼，笑聲都要飛上天那樣的，開心。好歡樂的一個下午哪！今天午後閒適又放鬆的大笑，笑出了眼淚，盡情的開懷，能和那麼多好朋友一起度過這五天，真的是難忘又珍貴的生命禮物。

當笑話都幾乎講完時，哇哈山友屋的隊員加入來與我們聊天，我們為了證明自己「沒瘋」，又一一搬出了各式玩物，以及介紹起梅峰。而俐璇則跑去對冠甫說：「其實我平常是很嚴肅的。」而冠甫回答：「這是我今天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當一切隨著天色漸暗而稍告一段落時，我回到舖位上喝著蜀龍泡的烏龍茶，此時夥伴們卻走進床位處告知哇哈山友屋的晚餐吃不完，可以去幫忙吃，聽說很好吃哦！本來又繼續在鋪位上猜謎與及講笑話的我們暫停了下來，所以我請俐璇幫我拿一些一起吃。過一會兒，換蜀龍走近鋪位告訴我，「芭領隊，妳的隊友都跑去吃別人的東西了！」我很鎮定的對他說：「我知道，而且也請俐璇幫我拿了。」他無言。但冠甫繼而也衝進山屋說：「ㄟ，芭樂，妳的隊友都是餓鬼，在那裡排成一排吃別人的東西。」所以我就帶著相機，直奔現場，目睹實況。

看來這群人都是「敢餓不敢言」，根本沒吃飽也不敢告訴領隊。「英明的」領隊以相機記錄下隊員們沒吃飽的真相，並派了隊員瀞頤向該隊領隊要了名片，打算寄個小禮物答謝。沒想到要了名片的瀞頤，遇到問她為何去要名片的郁庭時，是這樣回答的：「她們看人家帥，想跟人家搭訕。」唉！我的臉都被丟光了……。至此，芭樂仔登山隊在今天又為自己刷新了一頁嶄新無比的紀錄，可留待日後慢慢回味。

當我們把注意力從沉浸在彼此的笑話中拉開，才有心思可以收納進山屋裡「只走三天的退休二人組」、「前年才開始爬山的登山領隊」等人的表情與話語，山上的每個人都有故事。我想，山也是喜歡聽故事的。所以這些那些人才會在此交錯、交會、上山、下山。不過，我仍不贊成三天的南湖。尤其是一種對意外低估的姿態，人不是無所不能的，山透過很多面向，雷雨、低溫、炙陽……，來讓我們明白，人的渺小和不堪一擊。你總會在某一瞬間明白，並坦然接受，但並不需要拿生命去交換。

後來我們講了一場星空介紹給小陳聽(回報晚餐之舉)。小陳說他0528在這裡看見一隻頗大的貓頭鷹，飛鼠在叫，瀞頤分享原住民同事曾模仿飛鼠說「打我們沒關係」、「不要打我我是母的」等動作時，又在黑夜中亮起了一陣笑聲。我在面山上著廁所時，想到剛剛的片段，都忍不住笑意滿溢。而山屋裡忍耐我們大笑的人，應有著不同想法，例如我們就聽見有山友說著：「星座哦，全世界那麼多人口哪可以用那個區分啊！」「他們是在介紹星座啦！都一樣啦！」原來他們都有偷偷觀察著我們在幹嘛(山屋是開放空間，不觀察到也很難)，謝謝山友們的包容與忍耐！

這類吵嚷，我都能忍受。只是，我自身不甚喜愛在山上講電話，那種與現實的連繫，仿然一種對山的褻瀆。好想在山上住一個月哦！八點半才陸續進到鋪位，或睡去或記著筆記。

晚安了，今天。

11.06.16(四)晴

0604山屋前拍合照

0611離開南湖圈谷，往北峰前進。

0651抵達北峰頂。

0730-0752停下吃點心。

0848北山登山口→0923。

1011到達審馬陣山屋→1106。

1448水源岔路口→1521

1523往山屋

1539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