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角峰─110409‧晨(下)
這裡的松鼠也極不願意放棄啃樹皮的嗜好,讓人不禁替這棵腳畔已經積了一堆樹皮的柳杉趕到哀傷。零星的路標指向山頂的方向,葉背的各種小蟲都甦醒了嗎?我想複習一下牠們沒有表情,卻總像是在笑著的模樣。幾年前,小魚曾帶我一起來找蘭花,翻看馬兜鈴葉背的蝴蝶幼蟲;還記得第一次和所有同事造訪此處,才是剛來到梅峰沒幾天,本來病著,聽到要出去玩,竟就好了。這些那些,都是被時間拉到後頭去的,有著距離的回憶了。
最近讀了一本關於野菜的書,書中提到連菝契、台灣青莢葉都能拿來食用,真的是極出乎我的意外!和毛蟲咀嚼著相同的食物,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吧!白耳畫眉用連續的顫音警告著我,藪鳥也跟進。石楠丟了滿地紅葉,哪片葉子背面有屬於生命的答案?
這座山在平凡中收納著不平凡,只有不平凡的心眼才能看見例如蘭花、不識的什麼,但你也可能永遠都不會識得。我忽然在馬兜鈴葉梗下遇見了今年野外第一隻肥嘟嘟的牠,似乎還正在睡著,心型葉的馬兜鈴就是牠最最重要的需要。一片葉子,一粒沙都有其無法取代的使命,但這不會考試,也不公佈成績,於是,人從來就不願意認真的站在另一個角度去想。
而我,也從山裡帶走了一些什麼,一株蕨類,幾張照片,幾幅畫面,或一種沒來由的平靜……。我還帶進了腳步唏囌,咖啡和大蒜麵包的香氣。
山漸漸嶄露了屬於祂的精彩,在你緩緩深入之後。我仍舊認得山桔梗的表情,儘管住在這裡的它還未開花;天南星在屬於它的季節舞台鑽出地表,緩慢的伸張被禁錮已久的四肢;終於遇見一朵停在路旁的蕈類。這裡的台東莢迷也開花了,看起來比溫室裡的自在許多,有著縮小版百合花型的它,已經開始結像是小芭樂的果實了。不知名的殼斗科植物已經開完花了,那是疑似會讓我嚴重過敏的嫌疑犯;南燭新葉都攤開了手掌,想和誰比較手的大小?笑靨花的花苞有星星在上面。
這個三角點並不能登高望遠,那為什麼要爬到頂端?這是人也回答不太出來的問題。喝了太多咖啡以換取快樂的代價就是,四肢有點顫抖了起來,那是心跳的擴大。
山頂的金毛杜鵑開了,是一種我很喜歡的磚紅色。玉山莢迷含苞,筷子芥立在石頭上的小小裂隙,好穩的樣子。山悄悄換了一批植被,就像換了一種思索的神情。我的眼神穿過玉山莢迷,看進了金毛杜鵑的紅裡面,陽光不知道跑去哪了,我猜是白雲霧覆了上來,於是換成一種灰濛罩下。
我們常常忘記自己也很重要,一根鐵絲橫擋了我的去路,彷彿質問著,你要躲到什麼時候?當陽光離開以後,雲是從哪個角落開始湧進?殼斗科的花被固定在蛛網上,五花大綁般的無法動彈,但蜘蛛其實並不是在等它──全世界都知道,只有它不知道。
霧社山櫻落花在地面鋪成點點星白,與樹上的新綠上下呼應──有些路你回頭才會看見,有時候也已沒有機會選擇,或者,幸運的是,還有機會,但你或許也不以為,有多珍貴。八角金盤、波氏星蕨、串鼻龍(亦是我懷疑過敏的肇源)、疏果海桐把波浪別在葉緣,冒出豬肝色新葉的又是誰?不常想起,就很容易忘記。回程加快了步伐,風景也就迅速後退,細節都被忽略了。或曾拾起,而已歸位。下一次,老了幾歲的我,會再前來?
虎杖抽出頭來,忽然我聽見芒草叢中有穿梭的聲響,當我靜止下來後,茅草叢中的牠也停了下來,卻伴著粗重的喘息,透著緊張和恐懼,和我的不相上下。我出聲詢問:「你是誰?」空闊和喘息回答了我,我想草叢裡的是山豬!就像我曾經獨自在福山的樣區裡收種子網時遇見的一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結了,我快步的穿過了那個路段,它也往和我相反的方向迅速移動,我想我們兩個都為了沒有與對方正面交逢鬆了一口氣。但雖然會有遇見山豬的可能,我下次還是會再來。
玉山莢迷花苞
下一篇:後山─110411‧晨
有誰在等你 ?
周圍的人都知道 , 只有你不知道 ?
當然我也不知道
蜘蛛不知道 , 落入陷阱的不是昆蟲嗎?
我很懷疑 ?
或許牠 , 早巳拋棄這個地點不好的陷阱
>>>
梟無人跡的小徑 , 獨行時
你描述的 : 沒有正面交逢的情形
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 非常生動
文字也是一種對話的方式
並沒有誰在等我
蜘蛛也許比我想像中更早就放棄
那只是當下一種書寫的心緒和情調罷了
不用深究哦 2011-05-18 21:2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