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為 林道上崩壞後新建的木梯

060627 禮拜二 天氣晴

昨晚飄著小雨，星星寥寥，早早睡了。早上三點多被冷醒，審馬陣山屋根本是大冰庫，讓人睡得不太安穩。隔壁的國體，居然四點準時輕裝往主峰去了，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學校裡的一個系，理想狀態的話，一個月可以爬兩次山(好幸福！)。此次也是課程的一次，第一天住思源啞口，第二天住登山口，第三天住雲稜，第四天住審馬陣……，而他們非常有紀律，我已許久未曾見到學生團體的登山團隊如此守時，有秩序，看了還真是萬分感動。

我們六點才離開，褐色叢樹鶯天未亮時即在鳴啼。緩緩的攀上山屋後方的箭竹草坡，一步一回頭的數著遠方的山頭，望著南湖大山和中央尖在日照中蒸騰，展望極好，可見合歡北峰、西峰、主峰、東峰、尖山、石門山、武嶺、守城大山、雪山等。於是花了四十分鐘才接回正路。

照片為南湖大山紫雲英


陽光慢慢的從山頭後緩挪輕步的漫灑而下。南湖杜鵑發光似的褐色新芽，在日光中閃耀；走沒多久，就遇上了像個小仙人的奇萊紅蘭，這一路到此為止，就看到了許多種蘭花：短距根節蘭、花近看很像大象的厚唇粉蝶蘭、大花雙葉蘭、白花金唇蘭……，當你拚命往前走，拋在後頭的，可能都是永遠的錯過。我們無所知覺的經過多少理該珍惜讚嘆的事物？我又想起西北峰一對夫婦對我們說：「你們都只顧著往前走，卻忘了回頭看看身後的風景。」道理相近咫尺。小魚想等待陽光灑到紅蘭身上，我們從七點半，等到了八點十八分，奈何陽光還是未照到紅蘭處，於是改拿睡墊折射光，順利的拍好了紅蘭，卻忘了，後頭一整路都是拍也拍不盡的奇萊紅蘭。

我的心情應該是從這中間開始不好的。此行我帶了四顆電池，預計一顆可以撐一點多天。奈何山上太冷，亦或電池已有一定年限，第一顆用到這天早上才拍完，第二顆才換上沒多久，卻又馬上顯示出快沒電的訊息，讓我心裡有著壓力。另外是跟小魚在一起，就覺得自己拍得好像都很糟糕，挫折和矛盾內外夾擊，我慢慢變得低沉。

照片為南湖蒿草

八點三十六分，過北山登山口，花滿地，薄雪草、奇萊紅蘭、玉山翻白草、五蕊梅、山薰香、筷子芥、珠蕨、小米草……。雲慢慢起來了，水氣則從蘭陽溪方向漫湧而上，幻化著形狀。陽光依舊炙烈，烘烤著，拍照至0933。沿途陸續停頓，五岩峰(忽然想叫他「無言峰」或「無顏峰」、「五顏峰」)更是精采萬分：一大群的玉山水苦蕒、阿里山龍膽、台灣筷子芥、穗花八寶、扇羽陰地蕨、玉山筷子芥、台灣筷子芥…….。路上，我不斷詢問著小魚植物，尤其是關於玉山筷子芥(葉有分裂)， 台灣筷子芥(葉沒分裂，較厚)，我重複的問了太多次了，小魚於是生氣的說：「妳是不是下次要告訴別人，有一種植物妳問了二十遍？！」因為她有點兇，所以我就委屈的自己偷偷掉眼淚了。之後的路任她在後頭拍照，然後自己走到北峰那等她。而決定，不再隨便問她植物了。當然她不是故意的，而平常她也是這樣的脾性，卻不知道是在山上的自己情緒變得脆弱，卻懷念著其他不會隨便凶巴巴的同事。

從審馬陣山屋走(拍？)了近五個小時，十一點五十三分，抵達南湖山屋。終於可以再度喝到南湖水了！山芥菜開了滿處，南湖水清澈甘甜，和從南湖大山回程的國體的小朋友聊了會天，問到南湖大山山腳的「奇萊喜普鞋蘭」，一行八人，卻只有一人瞥見。國立體院有登山的系所，卻未併入生態觀察，非常可惜。先有體力，才能欣賞萬物。最佳狀況，則是兩者並進，不似我得繞一大圈的冤枉路。我們的社會，要創造的究竟是爬山高手，還是和大自然和平共存的人？

照片為阿里山龍膽

我沿著山屋旁溪流往上圈谷行去。週遭遠方一根根圓柏的枯枝，千百姿態佇立，那是一個個曾經留在這裡的人，其精神幻化而成的嗎？很多以前我不曾注意過的花草，漸漸在我一次又一次的親近下，慢慢現蹤。在大自然中，也許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但也發現，在碩壯的圓柏下方，嬌小的短距粉蝶蘭簇擁著，小雞似的隱伏於灌叢下，好一副溫馨模樣；惡形惡狀又霸道的箭竹，蔓延成片，卻也包藏了許多小草花的生長。以前怎麼都看不到呢？是否我們的腳步太匆促了？

早上我心情不佳，大概是相機電池不夠讓我有些焦慮，然後是小魚太兇了。她一直在拍，忘我的拍，也許我下次也會考慮換單眼。但也讓我學到，觀察是可以這樣細微的。「阿里山龍膽」，我看膩了，不再仔細觀察，小魚卻告訴我，南湖的阿里山龍膽有著許多細微的黑點，感覺更細緻。鷦鷯一直在唱，風把牠的歌聲送遠了，很多人在這般許多人渴望的季節來到此地，卻忽略了那些不能來的人也許極度渴盼可以前來探看的對象，多可惜哪！世事總是難兩全。

照片為闔起來的尼泊爾籟蕭

以前的同事健健跟我說過的話中，有一句我最忘不掉的，就是：「妳已經去過那麼多地方，之前卻都未好好觀察，好可惜，因為妳可能再也不會去那些地方了。」於是我多少惋惜著，而想盡辦法，讓之後的旅程不會伴隨他話裡的警句。

我的電池不太夠，思慮後重整，才發現除了拍照，似乎也該抽離憑藉影像紀錄的躁急，而忽略了收納當下的開容。下午下了一陣雨，奇怪，老天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該澆水？玉山薔薇、高山薔薇、鷦鷯在叫。綠花凹舌蘭，南湖大山唐松草、南湖碎雪草…….，漫地。出乎意料之外的山莊裡有好多人，小魚本來說可能整座山就零星數人，卻有著三姐二人中央尖組，以及中原山社把沒有一處不會漏水的整個南湖山屋都擠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