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1-22 08:33:43圓恩
夢的時間
060121 禮拜六 晚上豪雨，晨陰，白日晴好稍酷熱 學弟健裕生日
十點二十五，洗過澡，洗了頭，好舒服的聽著音樂，坐在最近好不容易請石玲姊幫忙買了螺絲栓好的四方小桌前，打字。每日晨起，總令我萬分難捨的睡意，此時，也捉迷藏似的避去了。留下清醒的我，獨對螢幕。最近會逼自己晚點睡，或是在睡前，就把一貫早晨才打的日記先寫好，往往到後頭，幾乎就陷入昏迷般的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了。
【沉默】
這幾天我感到有點煩了。情況好像回到了我剛來這農場時，同事間抱怨的氛圍。我以為那些都過去了，誰知道其實一直存在，只是換了時間，換了面貌，潛伏了，又出現。或許是這農場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也或許問題一直都存在，但是，誰都無力。
那於我，是一股暗沉的壓力，於是慢慢變得沉默，只聽，不想講。但是我覺得自己又到了需要找個人好好看著我，聽我訴說內心的恐懼和惶惑，並且毫不偏頗分析給我聽的時候了。是哪些問題呢？
沒有薪水條；外包的公司勞退基金似乎只撥到十月份；管理解說員的主管根本就是個不懂解說，只知道要拚命接隊，讓年度的業績達到符合標準的公務員，而讓解說員感到沒有未來；A看不慣解說員沒事時賴在辦公室，不讓解說員有更多累積知識的時間，一看解說員得空就叫解說員去例管的精打細算型，等退休而沒有更長遠眼光看向未來的安逸；管理解說員的人，觀念整個都不對，就像蔡桑曾說的，讓一匹馬來拉牛車，根本上就是錯了；春陽、合歡山等區域，不讓解說員有更多時間去預習及準備，覺得他們本來都應該會；薪水不清不楚，如何扣，怎麼給，沒個規則可循；手受傷，沒假下去看醫生，沒有公假，只好欠假〈這條，我並不清楚實際上到底要依循怎樣的規範。反正這裡似乎有很多約定成俗的規定，很多莫名奇妙的“以前怎樣”。不過主管如何安撫人心，其實真的很難掌握〉；撥錢的公司，把一些手續費轉嫁在我們的薪水上〈其實就是被多扣了２０元。這樣會算計的廠商，讓人覺得自己該精明一些，免得被惡意的佔便宜。同事們都很生氣。但晚上和Ｓ討論時，Ｓ說：「這很平常啊！妳們Ｆ還不是都這樣對別人，這就會算的人會做的事。」其他人沒多說什麼了。而我覺得，同樣一件事，會因著不同的標準而有著不同解讀。端賴你決定嚴苛還是寬容。這就是人。〉；希望我們可以想出一些雨天備案的課程，卻又不給我們時間，也不給我們準備；一個跟她反應任何事，似乎就會就此停頓在她那裡，不見改善，不見轉達，於是搞得大家心灰意冷〈有時候有些人就會忍不住越級報告，因為更上面的主管其實如朋友一般和大家打成一片。只是擔心著，會否本來愉快的下班後友情時間，都將被這些上班時無法啟口的公事填滿了。那樣他會不會也很困擾？〉…….。
可是，如果解說員看了我這樣寫，大概要覺得我是個“叛徒”了。但是我覺得好煩。都是一樣的點，一樣的小事，卻無限的擴大，擴大。其實我覺得自己很自私，也很豬頭，要不是聽同事們提醒，有些問題我根本不會注意到。有些問題我也不在意。但是，似乎，我也該學會在意。
除此之外，大概我跟管理階層和自己身處的執行階層都熟。會逼自己，試著站在兩方的立場思考。以上列的那些問題，可以去溝通、去討論、去反應，當然有很多部份是反映了也一直不見改善，那是對方的問題；但有些部份可以感受到有在緩慢的嘗試著努力、改進了，我卻不知道在抱怨的背後，還有誰看得見？哪裡都是有問題的。但重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讓問題放在那，放在心裡，一直滾，一直擴大，一直散發出不好的力量。或是講了，反映了，但對方的態度不如預期，或者是自己以既有的成見來看待，那麼對方怎麼努力，對於我們而言，都是不順眼的。
現在的我，很害怕一小群相熟的人。別人打不進去，他們也出不來。於是想法一樣；抱怨一樣；連成見都一樣。而有些人卻是透過他們來理解這個世界，一樣的狹隘、一樣的惡意。就像以前工作地點的老闆W，他很一板一眼，很多人還不認識他，就聽同事描述他了。於是就用同事所描述的他，來界定他。但那根本不公平啊！其他人根本就還沒和他相處過，憑什麼這樣認為他？這個農場真的很糟糕，不尊重解說員，卻又依靠著解說員來賺錢，而且根本無意解決這狀況，於是解說員不斷來去，流失，它成了個專門替別人訓練解說員的所在。但那或許一部分是現場行政執行人員的問題，但更大部分卻是那遠在台北的主管這農場的教授們，兼職的漫不經心和無法深刻理解、尊重所致。也許他們清楚，也許他們糊塗。但不公平的是，壓力卻是現場的人員在挺、在扛。而我這沉默的眼，也只能用不盡公平的文字，在紀錄，在監督。如果有一天這批解說員也都絕望的離開了，誰會在意？
或許我們很幸福的地方是──以不負責任的抱怨、批評，卻永遠不用想，如果我們是他們，我們會怎麼做，怎麼改。而至少，得要給他們時間呀！小魚待了六年，可是這農場沒有給她實質的肯定，於是她灰心的選擇了離開。這對於解說員們是個打擊。沒有誰不想留下，但是卻都被現實、被失望、被未來逼著離開了。只是大家都想找長久、穩定、有未來的工作。難道我們一切都必須倚靠一份能給予這一切的工作，但每個人都想要呀！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為什麼不能我們心中有個自己給自己長久的信念，那樣就一定沒有保障嗎？所謂的“保障”，為什麼一定要別人給你？
今天同事不意又聊到相同的問題。過程中，Y覺得我們改天或許應該聯合起來罷工。而後Y一個個詢問，甚至直接質問：「U，你敢不敢，我就知道你不敢！」我很反感。我覺得事情不是這樣進行的。主管階級雖然她的觀念徹底就是錯的，但罷工就能教會她嗎？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嗎？而得直接跳到這激烈的手段？Y大概要說，妳是站在主管階級那邊的，妳被收買了；或是妳根本就是只顧自己的自私鬼，妳不想離開這邊；妳已經被吃定了，大家都因為喜歡這地方，而不想和農場計較，但久而久之，他們就覺得我們是好欺負的了……。如果Y知道了我的想法，我不知道Y要怎麼想我，我也不需要依靠Y心中的我，來界定自己。而是根本上，我覺得，不是這樣的。
好吧！如果有一天，農場給了解說員相當程度高的薪水、普遍的尊重、明晰且無虞的未來等，就夠了嗎？我們一直要要要，到底在要什麼，會滿足嗎？我不是說農場因此就不必要努力做到一些解說員的渴盼。只是，什麼都不是一蹴可及的。而我們卻一直著眼缺點埋怨，那又如何前進呢？我們不是也同樣陷入和農場一樣的境況嗎？我還是認為，怎樣都會有人不滿意、不滿足，於是我們只能盡量努力做到，平衡。不然，妳可以告訴我一個，都沒有人埋怨的地方嗎？
我也納悶著Y，對某些事可以很寬大，對某些事卻很嚴苛。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壞人。我們的標準，都那麼模糊嗎？Y之前曾待在某個類似梅峰的處所，但我不清楚Y為何離開。而Y嘴上總是提那裡，多好多好，多用心多用心。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Y，「在那裡待多久？」忘記回答是一年還是兩年了，但是Y在梅峰卻已經待超過那個數字，只是為什麼她能用那樣的態度看待那個待的沒有比梅峰久的地方，卻不能稍稍用那般的眼神看待梅峰？我覺得好矛盾。雖然我先前待過福山，也常常提起福山，想念著那裡，覺得那裡有些地方比這裡好。但是某些東西卻是不能拿來相提並論的。Y很好，很善良、對學員很用心，可是某些部分Ｙ就是太偏頗的在意著了。那讓Ｙ變得很狹窄，我害怕著那時候的Ｙ。
最近我聽到類似的話題，就變得沉默。誰來救我？
【吃素】
幾乎近一個禮拜都被調到素桌去。雖是兩棲類食者，可是昨天忽然強烈的懷念起肉味。而且總是感到好餓，好餓，是胃對於動物性蛋白質的渴望？於是等到葷桌的人散去，遠望把魚頭當成豬腳而興奮的趨近葷桌，張望了菜色，而後又失望的退回了素桌。因為昨天葷桌的肉讓人不想舉箸。還是繼續練習吃素好了。
【今天】
早上下春陽。本來大哥要帶我們去採種。可是一大早我們先在學生下來採蕃茄前，幫忙採下了幾箱，以免學生來過後，將無任何蕃茄會存留枝條上。於是又學到了，摘蕃茄時，要挑梗還是綠的，而不要挑已枯黃的，比較不好吃。然後到西寶把荷包花、風鈴草共兩百多盆都上了盆，直忙到了十二點多，一個早上就過去了。所以無法到對面來回需得花上一天的武令山採種。
中午大哥煮了好吃的素食餵飽了我們，來採番茄的學生們，本來十一點多就要回台北了，奈何巴士壞掉，直等到近一點才得以離開。下午大哥先帶我們去幫忙拔蘿蔔，然後帶著我們去走一條不熟悉的路徑，一邊認著植物。收穫是下次可以帶學員來走這條路。
【矛盾】
途中，一台車子也開進了這條農場範圍內的路，大哥特地詢問了他的意圖，他說是去看蜂窩的，於是讓他通過。再走了一陣，居然見到一隻紅頭山雀被關在籠子裡，籠子的設計，就是要利用其他紅頭山雀群聚的特性，讓牠們來探望同伴而陷入囹圄。我們放了牠，牠很開心的在樹枝上清亮婉轉，感覺上像是在一直說著「謝謝，謝謝。」我想把籠子踢下山谷，可是同事說就當給那個人一個警告吧！走沒多遠，居然又有兩隻紅頭山雀被關在籠裡，濕淋淋，瘦巴巴的。我們又放走了牠們，我覺得我們今天最大的意義，大概就是出現來放走牠們吧！再不遠，這次籠裡的居然是黃山雀，這可是保育類的鳥種呢！
我很喜歡這條路，某一段上頭鋪滿了栓皮櫟落葉，遠方的櫻花一抹抹的艷紫，梯田綿延，可以望見春陽村落旁像是烏龜一般的山形。而後接上竹林，切下部落的公路。
進入竹林中，我們又遇見了那個開車上山說要採蜂蜜的男子。他手上也提了一個鳥籠，裡頭同樣有一隻黃山雀。他說他曾在農場裡頭工作一年，還搬出了阿雄的名號。他聽說我們把鳥都放走了，喃喃念著：「放走就算了。」他說他在做實驗，因為他很喜歡鳥。我安慰他，本來我是打算把他的籠子都踢掉的。他熟練的說了一些他研究的理由。後來我們離開後，其他人都覺得他說謊，因為藉口很理所當然的從他嘴裡連番吐出，卻又漏洞百出，感覺都是事先想好的。只有我一開始還真有點相信他的話。但是，假的話，縱使當下無所察覺，但之後總會覺得有怪異的地方。那就是謊言。我覺得有點悲哀，我們在做的工作是影響更多不理解，或是不知道如何親近自然的人，喜歡自然。我們教他們認識鳥、樹、花、蕨類…..。於是有些人因為認識，於是開始傷害他們。我們算不算間接殺手？
寫出蕨類圖鑑一書的教授，其實也備有第二本蕨類圖鑑的足夠資料了。但他一直遲遲沒出。就是因為有些人，會據以去採摘、破壞、毀滅殆盡。那麼，我們出這樣的圖鑑，除了影響一些人認識他們、愛護他們，卻也幫助了一些人去傷害他們、奪取他們。真的好難。改天，我還會特地去走那條路，如果再看見鳥籠，我會把它們踢下山谷。保佑我別被遇見。
【晚上】
下班後，在霧社吃了肉圓。之後我們一起到S家去看看她。說是看看她，卻是叨擾了她。她剛好有朋友來，備了許多素食料理，我們理所當然變成被款待的一群，總是這樣。明明她承受了很多，經歷了很多，但她都藏在自己心裡，妳看不出來。
她的朋友，一位是在東光國小任職的林老師，一位則名為惠君。帶來了一些孩子。後來經S介紹，才知道就是前陣子去中國服店，發現店裡有許多孩子，S告訴我那些孩子都沒有家。於是一位老師收養了他們在自己家裡。後來因為東光那沒有國中，於是上了國中的孩子就寄住到這服飾店老闆娘租的房子。這位林老師，就是那位老師。我很佩服也敬仰她在做著這樣的事。是我做不到的。
而孩子們，看起來都被愛包覆著。一個孩子，拿著小凳坐在夜色籠沐的柏油路面，數著公路上下山的車輛，一直數到了一百零五部。E過去陪他數，望著他們的背影，我覺得自己因著一股單純的執著而感動。她們一個個，都是發光的靈魂。因此覺得自己，好殘缺。
十一點四十三，該睡了。
十點二十五，洗過澡，洗了頭，好舒服的聽著音樂，坐在最近好不容易請石玲姊幫忙買了螺絲栓好的四方小桌前，打字。每日晨起，總令我萬分難捨的睡意，此時，也捉迷藏似的避去了。留下清醒的我，獨對螢幕。最近會逼自己晚點睡，或是在睡前，就把一貫早晨才打的日記先寫好，往往到後頭，幾乎就陷入昏迷般的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了。
【沉默】
這幾天我感到有點煩了。情況好像回到了我剛來這農場時，同事間抱怨的氛圍。我以為那些都過去了，誰知道其實一直存在，只是換了時間，換了面貌，潛伏了，又出現。或許是這農場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也或許問題一直都存在，但是，誰都無力。
那於我，是一股暗沉的壓力，於是慢慢變得沉默，只聽，不想講。但是我覺得自己又到了需要找個人好好看著我，聽我訴說內心的恐懼和惶惑，並且毫不偏頗分析給我聽的時候了。是哪些問題呢？
沒有薪水條；外包的公司勞退基金似乎只撥到十月份；管理解說員的主管根本就是個不懂解說，只知道要拚命接隊，讓年度的業績達到符合標準的公務員，而讓解說員感到沒有未來；A看不慣解說員沒事時賴在辦公室，不讓解說員有更多累積知識的時間，一看解說員得空就叫解說員去例管的精打細算型，等退休而沒有更長遠眼光看向未來的安逸；管理解說員的人，觀念整個都不對，就像蔡桑曾說的，讓一匹馬來拉牛車，根本上就是錯了；春陽、合歡山等區域，不讓解說員有更多時間去預習及準備，覺得他們本來都應該會；薪水不清不楚，如何扣，怎麼給，沒個規則可循；手受傷，沒假下去看醫生，沒有公假，只好欠假〈這條，我並不清楚實際上到底要依循怎樣的規範。反正這裡似乎有很多約定成俗的規定，很多莫名奇妙的“以前怎樣”。不過主管如何安撫人心，其實真的很難掌握〉；撥錢的公司，把一些手續費轉嫁在我們的薪水上〈其實就是被多扣了２０元。這樣會算計的廠商，讓人覺得自己該精明一些，免得被惡意的佔便宜。同事們都很生氣。但晚上和Ｓ討論時，Ｓ說：「這很平常啊！妳們Ｆ還不是都這樣對別人，這就會算的人會做的事。」其他人沒多說什麼了。而我覺得，同樣一件事，會因著不同的標準而有著不同解讀。端賴你決定嚴苛還是寬容。這就是人。〉；希望我們可以想出一些雨天備案的課程，卻又不給我們時間，也不給我們準備；一個跟她反應任何事，似乎就會就此停頓在她那裡，不見改善，不見轉達，於是搞得大家心灰意冷〈有時候有些人就會忍不住越級報告，因為更上面的主管其實如朋友一般和大家打成一片。只是擔心著，會否本來愉快的下班後友情時間，都將被這些上班時無法啟口的公事填滿了。那樣他會不會也很困擾？〉…….。
可是，如果解說員看了我這樣寫，大概要覺得我是個“叛徒”了。但是我覺得好煩。都是一樣的點，一樣的小事，卻無限的擴大，擴大。其實我覺得自己很自私，也很豬頭，要不是聽同事們提醒，有些問題我根本不會注意到。有些問題我也不在意。但是，似乎，我也該學會在意。
除此之外，大概我跟管理階層和自己身處的執行階層都熟。會逼自己，試著站在兩方的立場思考。以上列的那些問題，可以去溝通、去討論、去反應，當然有很多部份是反映了也一直不見改善，那是對方的問題；但有些部份可以感受到有在緩慢的嘗試著努力、改進了，我卻不知道在抱怨的背後，還有誰看得見？哪裡都是有問題的。但重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讓問題放在那，放在心裡，一直滾，一直擴大，一直散發出不好的力量。或是講了，反映了，但對方的態度不如預期，或者是自己以既有的成見來看待，那麼對方怎麼努力，對於我們而言，都是不順眼的。
現在的我，很害怕一小群相熟的人。別人打不進去，他們也出不來。於是想法一樣；抱怨一樣；連成見都一樣。而有些人卻是透過他們來理解這個世界，一樣的狹隘、一樣的惡意。就像以前工作地點的老闆W，他很一板一眼，很多人還不認識他，就聽同事描述他了。於是就用同事所描述的他，來界定他。但那根本不公平啊！其他人根本就還沒和他相處過，憑什麼這樣認為他？這個農場真的很糟糕，不尊重解說員，卻又依靠著解說員來賺錢，而且根本無意解決這狀況，於是解說員不斷來去，流失，它成了個專門替別人訓練解說員的所在。但那或許一部分是現場行政執行人員的問題，但更大部分卻是那遠在台北的主管這農場的教授們，兼職的漫不經心和無法深刻理解、尊重所致。也許他們清楚，也許他們糊塗。但不公平的是，壓力卻是現場的人員在挺、在扛。而我這沉默的眼，也只能用不盡公平的文字，在紀錄，在監督。如果有一天這批解說員也都絕望的離開了，誰會在意？
或許我們很幸福的地方是──以不負責任的抱怨、批評，卻永遠不用想，如果我們是他們，我們會怎麼做，怎麼改。而至少，得要給他們時間呀！小魚待了六年，可是這農場沒有給她實質的肯定，於是她灰心的選擇了離開。這對於解說員們是個打擊。沒有誰不想留下，但是卻都被現實、被失望、被未來逼著離開了。只是大家都想找長久、穩定、有未來的工作。難道我們一切都必須倚靠一份能給予這一切的工作，但每個人都想要呀！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為什麼不能我們心中有個自己給自己長久的信念，那樣就一定沒有保障嗎？所謂的“保障”，為什麼一定要別人給你？
今天同事不意又聊到相同的問題。過程中，Y覺得我們改天或許應該聯合起來罷工。而後Y一個個詢問，甚至直接質問：「U，你敢不敢，我就知道你不敢！」我很反感。我覺得事情不是這樣進行的。主管階級雖然她的觀念徹底就是錯的，但罷工就能教會她嗎？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嗎？而得直接跳到這激烈的手段？Y大概要說，妳是站在主管階級那邊的，妳被收買了；或是妳根本就是只顧自己的自私鬼，妳不想離開這邊；妳已經被吃定了，大家都因為喜歡這地方，而不想和農場計較，但久而久之，他們就覺得我們是好欺負的了……。如果Y知道了我的想法，我不知道Y要怎麼想我，我也不需要依靠Y心中的我，來界定自己。而是根本上，我覺得，不是這樣的。
好吧！如果有一天，農場給了解說員相當程度高的薪水、普遍的尊重、明晰且無虞的未來等，就夠了嗎？我們一直要要要，到底在要什麼，會滿足嗎？我不是說農場因此就不必要努力做到一些解說員的渴盼。只是，什麼都不是一蹴可及的。而我們卻一直著眼缺點埋怨，那又如何前進呢？我們不是也同樣陷入和農場一樣的境況嗎？我還是認為，怎樣都會有人不滿意、不滿足，於是我們只能盡量努力做到，平衡。不然，妳可以告訴我一個，都沒有人埋怨的地方嗎？
我也納悶著Y，對某些事可以很寬大，對某些事卻很嚴苛。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壞人。我們的標準，都那麼模糊嗎？Y之前曾待在某個類似梅峰的處所，但我不清楚Y為何離開。而Y嘴上總是提那裡，多好多好，多用心多用心。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Y，「在那裡待多久？」忘記回答是一年還是兩年了，但是Y在梅峰卻已經待超過那個數字，只是為什麼她能用那樣的態度看待那個待的沒有比梅峰久的地方，卻不能稍稍用那般的眼神看待梅峰？我覺得好矛盾。雖然我先前待過福山，也常常提起福山，想念著那裡，覺得那裡有些地方比這裡好。但是某些東西卻是不能拿來相提並論的。Y很好，很善良、對學員很用心，可是某些部分Ｙ就是太偏頗的在意著了。那讓Ｙ變得很狹窄，我害怕著那時候的Ｙ。
最近我聽到類似的話題，就變得沉默。誰來救我？
【吃素】
幾乎近一個禮拜都被調到素桌去。雖是兩棲類食者，可是昨天忽然強烈的懷念起肉味。而且總是感到好餓，好餓，是胃對於動物性蛋白質的渴望？於是等到葷桌的人散去，遠望把魚頭當成豬腳而興奮的趨近葷桌，張望了菜色，而後又失望的退回了素桌。因為昨天葷桌的肉讓人不想舉箸。還是繼續練習吃素好了。
【今天】
早上下春陽。本來大哥要帶我們去採種。可是一大早我們先在學生下來採蕃茄前，幫忙採下了幾箱，以免學生來過後，將無任何蕃茄會存留枝條上。於是又學到了，摘蕃茄時，要挑梗還是綠的，而不要挑已枯黃的，比較不好吃。然後到西寶把荷包花、風鈴草共兩百多盆都上了盆，直忙到了十二點多，一個早上就過去了。所以無法到對面來回需得花上一天的武令山採種。
中午大哥煮了好吃的素食餵飽了我們，來採番茄的學生們，本來十一點多就要回台北了，奈何巴士壞掉，直等到近一點才得以離開。下午大哥先帶我們去幫忙拔蘿蔔，然後帶著我們去走一條不熟悉的路徑，一邊認著植物。收穫是下次可以帶學員來走這條路。
【矛盾】
途中，一台車子也開進了這條農場範圍內的路，大哥特地詢問了他的意圖，他說是去看蜂窩的，於是讓他通過。再走了一陣，居然見到一隻紅頭山雀被關在籠子裡，籠子的設計，就是要利用其他紅頭山雀群聚的特性，讓牠們來探望同伴而陷入囹圄。我們放了牠，牠很開心的在樹枝上清亮婉轉，感覺上像是在一直說著「謝謝，謝謝。」我想把籠子踢下山谷，可是同事說就當給那個人一個警告吧！走沒多遠，居然又有兩隻紅頭山雀被關在籠裡，濕淋淋，瘦巴巴的。我們又放走了牠們，我覺得我們今天最大的意義，大概就是出現來放走牠們吧！再不遠，這次籠裡的居然是黃山雀，這可是保育類的鳥種呢！
我很喜歡這條路，某一段上頭鋪滿了栓皮櫟落葉，遠方的櫻花一抹抹的艷紫，梯田綿延，可以望見春陽村落旁像是烏龜一般的山形。而後接上竹林，切下部落的公路。
進入竹林中，我們又遇見了那個開車上山說要採蜂蜜的男子。他手上也提了一個鳥籠，裡頭同樣有一隻黃山雀。他說他曾在農場裡頭工作一年，還搬出了阿雄的名號。他聽說我們把鳥都放走了，喃喃念著：「放走就算了。」他說他在做實驗，因為他很喜歡鳥。我安慰他，本來我是打算把他的籠子都踢掉的。他熟練的說了一些他研究的理由。後來我們離開後，其他人都覺得他說謊，因為藉口很理所當然的從他嘴裡連番吐出，卻又漏洞百出，感覺都是事先想好的。只有我一開始還真有點相信他的話。但是，假的話，縱使當下無所察覺，但之後總會覺得有怪異的地方。那就是謊言。我覺得有點悲哀，我們在做的工作是影響更多不理解，或是不知道如何親近自然的人，喜歡自然。我們教他們認識鳥、樹、花、蕨類…..。於是有些人因為認識，於是開始傷害他們。我們算不算間接殺手？
寫出蕨類圖鑑一書的教授，其實也備有第二本蕨類圖鑑的足夠資料了。但他一直遲遲沒出。就是因為有些人，會據以去採摘、破壞、毀滅殆盡。那麼，我們出這樣的圖鑑，除了影響一些人認識他們、愛護他們，卻也幫助了一些人去傷害他們、奪取他們。真的好難。改天，我還會特地去走那條路，如果再看見鳥籠，我會把它們踢下山谷。保佑我別被遇見。
【晚上】
下班後，在霧社吃了肉圓。之後我們一起到S家去看看她。說是看看她，卻是叨擾了她。她剛好有朋友來，備了許多素食料理，我們理所當然變成被款待的一群，總是這樣。明明她承受了很多，經歷了很多，但她都藏在自己心裡，妳看不出來。
她的朋友，一位是在東光國小任職的林老師，一位則名為惠君。帶來了一些孩子。後來經S介紹，才知道就是前陣子去中國服店，發現店裡有許多孩子，S告訴我那些孩子都沒有家。於是一位老師收養了他們在自己家裡。後來因為東光那沒有國中，於是上了國中的孩子就寄住到這服飾店老闆娘租的房子。這位林老師，就是那位老師。我很佩服也敬仰她在做著這樣的事。是我做不到的。
而孩子們，看起來都被愛包覆著。一個孩子，拿著小凳坐在夜色籠沐的柏油路面，數著公路上下山的車輛，一直數到了一百零五部。E過去陪他數，望著他們的背影，我覺得自己因著一股單純的執著而感動。她們一個個，都是發光的靈魂。因此覺得自己，好殘缺。
十一點四十三，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