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28 06:55:40圓恩

是誰在山上唱歌──記20050621-0624南湖行2

【首日】050621 禮拜二 天氣陰 多雲風大

這是最重最累的一天。四點三十六分起床,是秘書提醒「天亮了。」跟這群農場的人出來爬山,不用擔心的就是他們不太會賴床,而且都非常早起。有點不想理他,卻還是掙扎著起身了。五點零六分打包完畢,沿路認著植物:蝴蝶戲珠花有形有色、外來白頂飛篷沿途矗立、小實女貞在這竟擁有一附粗壯骨架、隱隱紫花的鼠尾草、外來紫雲英翻出一輪白花、高砂百合正準備大鳴大放,還有一隻黃花招搖……。六點四十五分到達登山口,吃著大哥準備的素肉粽和ㄍㄧ粽。這次大哥背包裡就好像小叮噹的百寶箱一般,有著永遠拿不完的東西。帶這種隊伍,除了本來規劃的糧食外,每個人背包裡還藏了數不盡的意外驚喜,代價就是重得半死,還沒掛掉實在令人嘆服。

把垃圾藏在登山口,七點三十二分開始上坡,要到2.5公里後,才是屬於國家公園的範疇。沿途破傘菊處處,大哥顯得異常興奮,大家說他可以留在這裡就好了。還有三種鹿蹄草、一種愛冬葉、細葉杜鵑〈志佳陽杜鵑〉、追分忍冬〈翠峰發現〉……。八點三十分,一K處。停下休息時,大家彼此丟著糖果,阿雄吃了祕書給他的糖果後,居然「假牙掉下來了」。害我笑得快要斷氣,雖然這樣不太有同情心,還好他並沒有生氣。裝了回去後,後來幾天都沒有再出問題。

經過了二葉松林,那一地的褐色軟綿,引人駐足留連。九點十四分,水利三角點。一株綠唇粉蝶蘭,高站著,俯首。讓大家在這裡打了電話,續往前行。一路的下坡,引人心驚,回途,得要多麼辛苦攀上呢?不過爬山最弔詭的地方就是,把握當下,什麼都別想。後來往往就會發現,來路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可怕。

人喜歡變化,卻又追求永恆。而山這兩個質素都擁有。這也是我喜歡爬山,喜歡來南湖的原因。每個角落,都有對於過往的回憶,但他從來讓我看不膩、不透,每每的卻又添了新的記憶。引得我幾番前來,覓尋。

沿途阿雄找尋著雙葉蘭。以前我從未曾注意過那跟我一截小指頭般高的雙葉蘭。所以很多東西其實都是存在的,只是你無法發現,就以為,他們不在。人生中很多事不是都這樣嗎?更多時候,也許還是自己矇著眼睛,不願意瞧。

不拍照的大哥在抵達雲稜前的後半段,開始猛衝。本來也只顧著拍照的我,發現一直看不見他,開始有點擔心。於是就直直的往前趕路,卻怎麼趕都遇不上他,漸漸的放慢了腳步,想像著他會否某個岔路走丟了,還是已然到了雲稜,翹首。
過不多久,祕書居然從後頭超過了我,原來他也意識到,如果不趕路,中午前不但到不了雲稜,今晚住審馬陣的預定計畫,也恐將生變。後來還是他在木杆鞍部,追到了那苦等我們的大哥。問他幹麻走那麼快,平常不是最愛認植物的嗎?他回以:「這不是我的地盤,植物都看不懂。……」真是敗給他了。

從木杆鞍部,要再上到位於稜線上的新雲稜,還有一段陡上坡。去年遇見的日本隊,攻完中央尖後,最後一天還又殺回雲稜住,那時我就替他們感到好累。不過也許是我的體力不如去年,再加上背得比較重。這次陡上的很疲累,一連休息了好幾回合。

十二點整到達雲稜,沒有人。我和大哥、秘書先煮了雞絲麵加萵苣,麵煮好時,LULU和阿雄也剛好出現了。本來其實想回去等他們。卻又一邊想著,路那麼大條應該不用吧?實在是不太負責任的領隊。新雲稜位在5K過一點,根本不是登山口指示牌寫的5.45K。有被騙的感覺。有時候,登山就好像只是在數那一根根圓柱子上標示的距離,往前數,再往後數,而忘了專注當前風景。

吃過了午餐,好睏。不理急著要我們趕路的秘書〈其實他和大哥算上是幕後領隊〉,我躺到了床上假寐了五分鐘。才又良心不安的,認命上了背包。其他人把不想背的五顆蘋果〈這次五個人,大概帶了有十五顆蘋果〉、一顆葡萄柚、一顆檸檬、零食、這餐的垃圾……,都裝到了一個塑膠袋,上頭寫了「芭樂仔登山隊,24日回」,掛到了廚房的吊勾上。從此,我們這隊的稱號,就叫做「芭樂仔登山隊」,真是俗又響亮呀!

再來,就是最最艱難的一路陡上了。其實陡上會比陡下腳舒服許多,但是很累。尤其那種連綿不絕又酸刻的起伏,每次如果抬頭望向高處,實在無法相信怎麼盡頭還是無邊的延伸向上呢?後來才聽其他人說,在走那段時,有人問自己:「沒事我幹麻要那麼辛苦來到這裡呢?」還好,當看到南湖時,他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這也是爬山最快樂又痛苦的樂趣所在。沿途是雲杉、鐵杉、冷杉錯落的林相,置身其中,縱使疲累,也不禁想像也許我們是落下凡俗的仙子。

終於,攀上了審馬陣草原。毫無展望下,風和霧卻又聯手招來了雨,濕冷籠罩了毫無士氣的一夥人。只能披著雨衣,被動抵抗那無情鞭打,低頭疾疾行走。最後,四點多,8.5K處,審馬陣山屋已然在望,鬆了一口氣,在岔路口等待後頭的人。走上前來的祕書,跟我說了句:「你是個好領隊」。這句話真是令我大驚失色。大概是從來沒有人說過我是好領隊吧!而我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是。這大概是開這個隊,獲得的無價禮物之一。

疲累以極的五個人,安頓好了背包,換下了溼透的衣服,窩在山屋裡,不斷吃著零食,差點沒空位塞晚餐。等到林大哥煮好了晚餐:一大鍋得吃兩天的白米飯,〈他總共背了三包,看來很有機會繼我之後膝蓋壞掉。〉害我後來還得背著他們上南湖;可愛植物區裡的茄子,皮厚硬的得邊吃邊吐;醃榨菜和乾豆輪〈大哥通稱他們為「鹹」,本來是他背的,後來我“好心”要了過來背,是一個鍋子裡,裝了一斤的菜脯、幾包醬菜、一罐醬油等,大概有一公斤多重,害我後來一直“唉”。實在有失領隊風範。〉佛手瓜湯…..。從這天開始,我就幾乎一直是吃最後,又兼掃菜尾的那個人。很久沒爬山吃那麼痛苦了。大概是我覺得那也是領隊的職責之一吧!

吃飽早早躺下睡了。各自報告了自己的睡覺惡習,不出打呼、說夢話、磨牙…..,一夜平靜的在幾番呼聲起落中度過。只有大哥一起床直嚷著:「腰酸背痛,睡到天不亮」〈台語直譯國語〉,其實這次我也都睡不太安穩,不知道怎麼搞的。或許心裡,我是緊張的吧!而這辛苦的一天,就這般有驚無險的告終了。最厲害的,該是那耐力撐持的LULU。這麼漫長的爬升,她什麼話都沒說,甚至狀況極佳的抵達。我越來越相信,每個人都擁有爬山潛力的。或許也算我幸運,總是遇上實力堅強又默契絕佳的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