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513 禮拜五 大雨

【雷】
十三號凌晨一、兩點時，被老大的雷聲驚醒，整棟小木屋彷彿都被驚得顫慄一般的悚動著。真的很大聲的雷，好幾次趕著驚滔駭浪、千軍萬馬奔騰而至，敲了一響鑼後，又靜默的只剩雨聲喧囂。一直記得石鈴姐上次上課說：「山上的雨會大到哪裡去？」但最近這幾天真的很大，大到覺得自己再不下山，似乎就很難下山的那種雨。所以，我現在在台北。聽著窗外的狂虐雨聲，依舊感到驚心。

【鳳梨】
阿芬俐落的削著宥蓁姊帶上來的鳳梨，吃起來一點都不會有小時候，吃完後舌頭刮刮麻麻的那種不適感。好像也許久沒有那般的經驗了。同事說切鳳梨時刀子不能有水。沾到水的話，就會刮。原來是這樣呀！雨大到，山像被戳了好幾個洞般的流出一串串瀑布。阿芬的眼睛真的很厲害，我看出去只是一片白霧迷濛，她居然瞄一眼，然後搬出單筒，就找到了一個七層大瀑布。越來越覺得自己眼力差勁了。

【印表機】
我最討厭跟印表機、影印機奮戰了，好處是當他們壞掉時，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大致掌握毛病出在哪裡。從大學時代開始，每次要交報告、趕東西時，印表機就總是跟我作對。要印地圖、行程記錄時，影印店的影印機也總是卡紙。本以為那已算是迢遠前的往事了。今早，所有的印表機卻又不聽使喚，讓我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跑來跑去。最後決定放棄，等它自己心情變好吧！

【盧媽媽】
的父親前陣子過世了。今天是他的告別式，農場裡很多人都有去參加的樣子，於是顯得冷清。同事說盧媽媽家裡都生男生，最後才生了她這個女生，於是爸爸很疼，疼到所有哥哥都聯合起來欺負她。於是她對父親的感情也是很深很深吧！前幾天她還有出現來上班的一天，看起來好憔悴。大家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是對著下班後又要趕回北部的她說：「小心開車。」

【阿財講梅峰四季】
九點，輪到阿財講梅峰四季了。他運氣不錯，除了SAMA姊，幾乎所有解說員都到場聆聽。他的台風很穩、親切和幽默感都具備，台語和國語交雜雖然會糊在一起，但很有自己的味道，聽起來不會很痛苦，雖然還是有人睡著了。

每一張，他都講了很久，有的太過深入，另一部分則提到太多登山的事了。我從他身上，其實也重新學到、改正許多，發現，同樣一張照片，居然還能有那麼多可能。有時的確需要換個角度、位置，回頭來看看自己一直在做著的事，自會有不同領會。而他的緊張，只能從拿著光筆，不斷緊按著，對著螢幕轉圈圈的手勢上看出來。有時候是一直一直轉著，我們都快被轉昏了，一邊卻又覺得好笑。

他很會瞎掰，也許蠻適合當小說家的。但是掰的實在太誇張了一點。像是我們有一張一對園藝系學生來梅峰實習，在春天的白楊道上漫步的照片。他可以掰出：其實那女生是和一群女生一起來到梅峰，後來遇到男生，請他幫她們拍合照。男生也很順利的要到女生的電話、mail，開始交往。最後相約，每年九月九日重陽節要到白楊道下相會，而那張照片就是在重陽節拍的。──真是！編故事不看照片上的季節，那明明就是春天哪！

例外是我們最著名的桃花廊：有一名老先生，某次來桃花廊下走過一回後，回去
桃花運就好了半年〈那果樹組和我們解說員們天天在那底下走來走去桃花運不就
好到爆？〉。今年他則帶著老婆一起來，走過桃花廊時，小聲唸叨著：「希望這
次回去，桃花運又能好上半年！」沒想到被老婆聽到了，手臂就被捏黑青了。──一聽就知道是瞎掰，很好笑沒錯，不過這大概是解說員的一項忌諱，後來我們所有人給他的建議都是，在事實基礎上適度瞎掰沒關係，但沒有事實根據亂掰，被學員戳破後，就會死得很難看。

他主要缺點是一些知識方面的小錯誤，以及過多的瞎掰。還有鳥類部分很弱。梅峰四季完整版講了一個小時多，比我厲害多了。但鳥的部份，卻只講了十五分鐘。而他大部份對鳥的了解，主要是來自書面。於是我們一聽都知道他很生疏，那種生疏，是書本彌補不了的。就像以前在登山社，學長說有個學長從來不上山，但是他卻可以清楚說出每座山的特色、行程。我沒有親耳聽過，但我卻相信是有差的。自身的經驗，畢竟無可取代！他說到一個很好笑的是：梅峰的竹雞好像被打過，所以一看到人就跑。而南部的竹雞看到摩托車經過，還會跑出來追！好誇張！

【有家店一直在等你】
U上次提到，他每次回家，都會固定去一家唱片行買唱片。唱片行很大，老闆也不認得他，不過他從小買到大，什麼擺這裡，什麼放那裡，都很清楚。這種開很久的店，現在是越來越少了。去一家店，像回到家的感覺，大概也都是很多人所共有的經驗。梅峰，似乎也變得很緩慢。屢屢前來的，甚至連我們的作業行程、一貫程序都很熟習了。對於有的人，他們來梅峰，是在確認記憶、溫習往昔。什麼變了，什麼沒有，但變最多的，似乎卻是離開梅峰以後的自己。

有的人，大概也會嫌這裡都沒什麼變化。看一樣的「梅峰四季」，一樣的解說員〈這可能會比較難一點點〉，逛一樣的園區……。這種人，我覺得是他們沒有用心。不然梅峰是看不膩的。

【梅峰】
聽阿財講簡報，才知道對「梅峰」的解釋，有三種版本。一種是台語的「沒風」，一種是「種滿梅樹的山峰」，另一種是「美麗的山峰」。阿財說他最喜歡第三種解釋，我也是。記得要來梅峰前，有一個人聽到我要到梅峰工作，他說，有「梅」字他都不喜歡，不過那個「峰」字不錯。不過我想他的喜好，大概參雜了某部份的主觀吧！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一直記得。

【午後】
本來下午要下春陽，但因為雨下太大了。實在不敢出門，於是作罷。在辦公室裡，好不容易印出明天即將前來的大安社大的名牌，她們卻又打電話來說因為校長關切，不得不延期。雨勢這麼大，一車老人也實在讓人驚心，於是我的兩天一夜隊伍，到此總共取消了三隊。

這隊，我已經快被她煩死了。很久以前就已聯絡，本來兩天一夜的第二天要自己上去合歡山，希望解說員可陪同。了解後，還是拒絕。然後是上合歡山的路斷了，她們的行程卻一直沒有回電告知；名單沒傳，訂金很晚才滙。我打電話打到自己都覺得很煩，後來都丟回給宥蓁姊處理。

沒想到，最後還是延期了。我鬆了一口氣，想到可以提早回家，心都飛起來了。後來因為天氣不好，不放心讓志工上山服勤，宥蓁姊希望我可以再多留一天，在有其他同事可以支援的狀況下，我還是拒絕了。於是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想暫時離開一下，透透氣了。

【小魚】
處理完一些雜事，去到生態園檢視先前積水的狀況。阿芬告訴我後，我稍微看了一下，便請阿雄幫忙處理。沒想到再去看時，水居然就退卻了。走到育苗室稱讚阿雄的有效率，他也很訝異水能那麼快退去，才想到他記得有隻魚隨著漫出來的水，還在步道上泅泳呢！於是我們趕到生態園，在石礫間尋到一隻近乎厭厭一息的小魚，阿雄把牠放回水中，牠有點遲緩的重新適應了水的懷抱，之後就擺動了起來。阿雄說還好我有去告訴他水退了。還好，我也很慶幸。

【樹苗室】
下午，我把第五床整理完。所以從第一床到第六床，都幾乎整理完了。頗有成就感。只剩三床了。雖然還有育苗室的三床，還有許多苗等待我去育……。不過慢慢累積，忽然發現自己已整理完泰半的感覺真棒。

巴度穿著雨衣，開著鐵牛，在大雨滂沱下幫我把獨輪車載走。然後換了剛買回來的新輪子又載了回來。頗有效率的呀！本來以為輪子還要等很久。而心中泛起一陣感動。

【下山】
本來要坐巴紹的車，但他們臨時客滿了。於是阿雄以「芭樂會唱歌給你聽」，情商楨佑讓我搭他的便車。一轉出梅峰，不遠處的山壁，就流出了一大堆又一大堆的泥灘，沿路還有許多積水、小落石，看了更是驚心。雨好大，雨刷來不及擦；一站到雨中，就會全身溼透那種。一路楨佑很小心的開著，他說雖然老婆和父母都叫他天氣不好，不要下山。但是因為他先前有一次被困過的經驗，於是還是決定下山。

平地的人大概無法想像山上豪雨的可怕。人類要怎樣，才會真正害怕？這時候才會較深刻的意識到，曾經對於自然的濫加墾伐，此時都加倍的奉還在我們身上。人類的無助、軟弱，在大自然的反撲下，任何的科技、創造，都像投入海中的小石子般，也許連一聲輕響都聽不見。還要蓋那麼那麼陡的坡嗎？還要建造那麼那麼多幢的民宿嗎？大自然的反撲下，在失去外在的物質後，對自己的自憐自艾中，我們或曾想過，先前，是如何殘暴的對待自然？

一路下到埔里，中間有一段得繞路。慢慢出現晴空，彷彿劫後餘生，我真的很慶幸，自己下山了。買了車票，離七點開車還早。走到一家麵擹吃了米粉和豬血湯，看著電視，終於把等待的時間吃掉了大半。

【車程】
一上車，有點無所適從。不想睡覺，不知該如何打發漫漫車程。還好車上播放了「蝴蝶效應」蠻好看的。裡頭在講述暫失記憶，結尾的一句：「我知道自己是誰，所以不再需要這些日記提醒。」那麼我寫這些日記，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半路電視上看過的阿西上車了，不過沒有引起任何騷動。播完一部片子，車程也只到了一半。我用筆記型電腦播了C借我的幾米的「微笑的魚」，十幾分鐘而已，卻一直沒時間看。C說看了對養魚會有不同領會和一點點感動。幾米的小故事配上好聽的音樂的確發人深省，可是有時候我還是想養魚。但那是不是也只是一種，頑固的佔有？

之後車上又放了一部片，我最愛看的推理警探片，一個探長叫做亞尼曼，和一個隊長雷達。他們一邊解謎，一邊在追一個宗教的殺人事件。不過沒機會看完，也不知道片名。台北就到了。每次平安回到台北，就覺得幸運。再怎樣離開台北，離開多久，記憶裡卻從未忘懷他的脈動。取出捷運卡，下意識的就知道該往哪裡刷；習慣性的在電扶梯上，靠右側通行…..，就像被植了晶片一般隨意自然。回到淡水，許多人影在黯淡的路燈映照下，處在邊沿確認自己的去處，一尊一尊都在等待，回家。

【英文字母】
M說妳很好笑，一篇文章裡一堆英文字母，又是A又是B。我也覺得自己很好笑，其實這樣根本也沒什麼用，有點推理能力的，很容易就可以猜出來了。我只是擔心著，有一天被農場的人看見。看見又怎樣？他們就知道我在記錄他們，觀察他們還常常罵他們。另外是，我會不會就此被看透？

不過總會慢慢知道的。是吧？

【T】
我本來一直以為，每個人時間都跟我一樣多。可以下班後，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天T提到有了孩子後，時間並不是可以像以前一般隨意控制，很多時間，你必須分給孩子。就像父母年老時，你的時間，也必須分給父母。所以這段時間是我最能擁有自己時間，並通盤全面的應用的時候嘍！也許等我有了孩子以後，會追憶這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