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10 19:58:36圓恩

也許山上下雪了

0501010 禮拜一 位置:春陽 天氣陰 離下山倒數3天

窗外的雨大了起來,滴滴答答的拍擊著屋簷鐵板,滴滴答答的點著我的思緒。想像著山上這時該是大雪紛飛吧!大雪紛飛,一個孤寂旅人一履履的在雪地上印陷自己的足跡,向無邊的銀白荒蕪走去。不是沒看過雪,不是沒看過大雪紛飛。但當聽到關於雪的消息,血液裡的脈動,便自然而然的奔越,冀望奔越現實、奔越梏陷、奔越時間,繼而融入一片銀白,成為那個孤寂的旅人,永遠。

昨晚先在床上翻掉了半本簡楨的《胭脂盆地》,一邊納悶著自己之前怎麼會連翻書的時間沒有?倒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本書翻完的,大部分都呈現著進行中的狀態,那也屬於一種自然。八、九點時,闔上書和筆記本,讓他們仰躺在我枕畔,想睡了,就只是想睡了。想家的慾念、下山的渴望、莫名的寂寥……,棉被一拉,眼皮一闔,就都成了過去…。

半夜兩點,聽見從台北趕回來的旺旺和江仔的聲響,五點半,鬧鐘警醒著一天又可以拉開序幕了,卻莫名的被禁聲,七點,睡了好長好長,有點愧疚的起身。一整夜,就在這般和時間對時的狀態下,斷斷續續的做著夢,斷斷續續的醒著。

八點先和江仔去巡了蕨園的水,她拉著水管為那些淋不到水的植物補水,我則在旁邊幫她拉水管。然後再巡水生池的水,最近都下雨,倒是不用怎麼補。只是一窪窪的圓形水池中,都漂著成疋成片的綠色藻類,不相信吧!那的確是可以用疋、用紗來形容的,當你親眼看見。它們是池水優氧化的兇手,江仔總是伸手托起它們,拋卻,呈一個圓弧型掉入草叢,很抱歉,你們的自由並不被認同。最後清掉了在梅峰那高度會休眠,但在這依舊跋扈的何首烏。微雨中,我們踱回辦公室,用望遠鏡遠眺了停滿樹上近五六十隻的綠鳩身影,而後各自翻著書等待,老師。

園藝系陳佑人〈一直覺得他的名字挺好玩的,誘人?〉老師帶了一個助理書妍,今天要由阿雄帶他們去武令山採一種「台灣香檬」〈扁實檸檬〉,而林大哥應允讓我和江仔跟去,還加了正在休假的旺旺。坐上阿雄的小紅,顛簸著,駛向目的地。停車處旁包裝場所有人的大哥,好心的讓我們停入他的包裝場,還大方的要我們離開前自行到他田裡剪些鐵砲百合,因為他只是要養球,花於是不那麼重要。

路標在小徑開頭便一處處飄蕩,有時你不免會佩服那些登山客,似乎沒有路他們找不到的。這山徑景象是好久不見的原始,屬於好久不見的熟悉。感動一陣陣澎湃,觸撫著週遭植物,連結上認識她們的過程。原來認識植物,也有藉以回憶的功用。認識的說嗨,不認識的也說嗨,摸摸他們,停下來思索他們的名姓,想不出來就搖搖頭,再往前走去。有時候真的會覺得,一輩子,這樣就夠了。和植物自然為伍就夠了,還要奢求什麼呢?

阿雄是深藏不露的,很多樹,他遠遠望著就東指西指的道出那些植物的名姓,江仔也有幾分功力,倒是我很多都不識。安慰自己,之前那一百多種還是九個月的親密接觸才換來的,怎麼又能急於一時熟悉那麼多的不識呢?停在半途一處有香檬的路旁,大家各自吃著午餐,又職業病的邊吃邊四處鑽探。

阿雄指了一種看起來沒什麼的蘭花給我們看,叫做「紫葉旗唇蘭」。大概夏初開花,他覺得那花非常漂亮,台灣只有這一種,另一種在澎湖。識與不識,是有意義和沒意義的分界開始。今天認識了她,值得了這一天了。

我呢?我再也再也不要後悔了,不要再離開一個地方後,後悔自己的未曾深入了解。咬著餅乾,我上上下下的探看、鑽巡。「你看,那陡峻的坡度,當初那美好的九個月內,我們就是在這樣近於六七十度的傾斜面上,辛苦卻異常甜美的工作著的。」;「這塊區域,框起來,大樹不到十棵,是屬於當時會令人愉悅的好做地方啊!……。」思緒轉著,我回過頭去,想分享些什麼。但每個人都忙於自己的挖掘。我又吞了回去,就算講了,他們也不會懂的。

繼續搜尋,地面、天際被撲天蓋地駝紅的楓葉覆蓋,然後我看見了九芎斷裂的枝條,安靜的躺在地下。當初草帽多想有這種枝條做彈弓啊!於是她甚至決定從小苗開始種起,沒想到小苗最後卻死了,那個等待就空在那了。我掏出枝剪,福山的枝剪,開心的剪了起來。這下我們可以有屬於自己的彈弓了,也許什麼都不打,只是用來彈射夢想罷了。

回程,有點依依不捨。雨大了起來,沿途的蕨類又都混雜在一起了,只分辨出一種台灣金狗毛蕨。台灣大概有八百多種蕨類,美國才390種,俄羅斯110種,歐洲150種…..,所以你每天走一趟路,大概就能見到30種蕨類。不過大概很少人真的去搞懂她們。在花田掏出各自的枝剪剪了各自想要的花。我剪了一大把,其他想分給梅峰的同事。不過不能讓她們知道我們有跟來。阿雄說這叫「偷吃要記得擦嘴」,而且也不好給林大哥造成困擾。我會隱藏得好好的,而阿雄則會用個好藉口,一樣把花分送給她們。和那位好心的大哥閒聊一陣後,驅車離開。他是個好人,有時候你會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好人,不過我已經碰見很多很多個,也許他們的另一個名字就是叫做天使。

各自吞了一碗泡麵,老師他們先行離開了。阿雄交代些事也離開了。雨大了起來,我翻著蕨類圖鑑,江仔對著植物大全,越坐越冷,於是她燃了一壺茶在彼此的靜默中取暖。下班後,江仔立即煮起了晚餐,她今晚要煮義大利麵。世界上有的人就是煮什麼都好吃,我安靜的在一旁燙麵,邊看著她的烹調過程,回想起自己煮過的無色、無香,不怎麼好吃的淡食,也許這樣見習個幾次能獲得功力大增的契機。褲子有點緊的跡象,直接看得到的數字,大概會比那些無以言述的烹調節奏,還快的,在我身上,產生效果。而今夜莫名的又沒那麼想下山了。也許是想到,放假的日子也會飛逝,然後又重複等待放假的日子。這樣一想,便不再那麼急於的,想逃離什麼。反正什麼都會來,而什麼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