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寫入鑲進心坎的感覺，沒有任何想迴避的動力，反倒是沈淪，有太多
的共通點了，從流行音樂、懷舊歌曲，輾轉流洩。

我想一篇好的文章，一首好的歌曲，就是能這樣勾引出，潛藏的情感，那原先
預藏的情感。

單刀直入，也能迂迴反覆。閱讀文章的過程，是種隔絕過程，像是張小虹《感
覺結構》一書中〈荒島情節〉所寫，一對一相處，不管是否喜歡，挑定了之後，除非換了境遇，才能換對象，多少飽滿著情愫，或是慾望投射。


起初，看到這本書的名稱，以為感覺為動詞，是本談論如何感覺結構存在的一
本精彩文集，上個月中仔細閱讀，讀得欲罷不能，主要是因為「感覺」篇幅，這本書粗略拆成「感覺」與「結構」，前者主要抒情與憶述，細膩動容；後半段主要是理述與分析，鏗鏘有聲。這是第一次閱讀張小虹文章，眼眶泛潮。


年少氣盛時，愛情如夏日午後的陣雨，轟隆隆閃電交加而來，沒有經驗準備，所以總是從頭到腳淋得一身溼，像落湯雞一般，卻開心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狼狽快感。… …。這時的愛情不須盤算、不須規劃、不須思考什麼叫一輩子，敲羅打鼓而來，歡天喜地而去，但往往是輕喜劇的情節發展，卻因為生命能量的過度釋放，撞擊而毀（張小虹，2005，63-64）。


就是這段文字，像是隔著車窗倒影般，清晰而遙遠。那場了然於心的別離，這下近了，眼淚近了，不捨得也靠近了，捨不得自己當初的傻道，還有他當初的付出，就這麼牽扯出一隧愁思纏憶，抑鬱/異域又光鮮/光纖，情緒是抑鬱的；兩個人是（相）處異域的情境。光鮮的是走在路上，回想都還甜笑的光景；光纖是文字召喚出鑿山僻道的速度，快速地掘開心中的血肉模糊、淚眼婆娑。舞婆娑，一場跳不累的舞。

這場舞，其實是種年齡的考驗。年輕時候，可以不顧一切的舞著，儘管舞侶已經遠去，仍是能拚/盼命持續，時間因為等待變得冗長，甜蜜總像是窗外迅速遠去的景物，短暫且模糊。這場以淚水為主角的舞蹈，是為了那欲振乏力的愛情憧憬感慨，連抑制淚腺的力氣都像是海綿作用一樣，吸收且蘊含著，用力以鑿心坎工具，須臾的美麗，熱情溢出末日的幻想邊境，輕而易舉，滲出。


太快的，最終成為回憶，細細品味。我想，頂多只能如此吧？心跳依舊，還在身上的是低頭，靜默。這些都是為了塵揚的回憶作沈澱劑，能夠笑談，能夠浪漫，能多愁善感，也能冷淡調侃那些落下的多愁善感。這本書，不只是見/劍理論，還是抒情洩洪的穿鑿工具，穿鑿的是心坎，乾淨得連貼在淚眼的頭髮都鑿得一清二楚。這場舞蹈盛宴，淚水與嘆息參與，對望雜沓，滲出。後悔早就杯盤狼藉地謝幕，年紀推著成熟與我作揖，心裡作麻，時間帶走了曾有的熱切，毫不留情留下以為早已了然於心的劇碼，沒有辦法再回頭的牽掛。



張小虹（2005），感覺結構，台北:聯合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