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是愛作菜的人，對於廚房裡的事兒，唯一令我有成就感的是洗碗。開了爐子會作出什麼東西，我向來沒有把握，也沒興趣。可是偏偏在家窩了一年多，主婦的工作避不開作飯，就這樣硬著頭皮弄。也許弄久了該生出興趣，該有些心得，但我就是沒有。廚藝零進步，更談不上樂趣。

我喜歡洗碗，因為洗潔精總有我最愛的柑橘香，就連最近因為環保而用的菜籽粉都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味道。洗碗是一個人的工作，別人插手不得，而且通常不想插手。想來我還是個孤僻的人，可以一個人作的事總是令我回味再三，就像一個人開車，一個人走路，一個人窩在家裡看著藍天白雲。而洗碗就是這樣，可以一個人安靜的站在流理台前，從髒污到亮白，成就感很快的來，好心情自然不在話下。但瓦斯爐就不同了，對於需要費力刷洗的東西我又沒了耐心，所以我的瓦斯爐、鍋子都常常黑鴉鴉，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開工。我一直記得鮮少到家裡吃飯的公公婆婆有一回北上，我難得作飯，公公一上桌看著黑黑的鍋子就嘟嚷著：「這鍋是幾年沒洗了?」我一時傻著，婆婆馬上笑著說沒事，努力打著圓場。後來我倒是努力刷了兩下，就兩下，鍋子還是黑的，我看了就想笑。對於這樣一個不擅家事的長媳，想必公婆早已放棄，反正眼不見為淨。

說到長輩，其實我在我媽的耳濡目染下理當成為一個理家高手，她對於整理家務很有一套。有幾次晚上睡前客廳茶几桌椅是一個樣子，隔天早上睡又變了個樣兒，問起來她總是淡淡的說，就睡不著，覺得原來的樣子礙眼，大半夜裡一個硬拖著換了擺設。現在想了覺得淒涼，當年她面對背叛家庭的丈夫及撒手不管我們母女的婆家，一個人帶著我住，大半夜裡只好一個人做著這些事。於是我從來沒有做家事的習慣，不曉得和這是不是有關，也或許其實只是天性懶惰。

台中婆婆也是愛乾淨的人，微波爐每次用完都擦，乾淨到永遠像是新的。難怪公公到我家老是伸了食指到處摸，然後嘆氣說：「這麼髒怎麼住人?」他老人家可不知，我總是在他們北上之前兩三天開始打掃，不知是他標準太高還是我太低?感謝老天，我們分住台北台中，距離使他們很難發現我的懶散。我的時間，用來看書發呆寫文章看電視，還要帶小孩洗碗。

提到幫小孩洗碗，有件事不得不記上一筆。現在小六的貝貝，小一剛開始帶空便當盒到學校吃營養午餐。一年級每週一天的全天課，我總是努力提醒自己讓他在對的日子帶便當盒上學。有一回全天課放學回家，他嘟著嘴說今天是跟學校老師借的餐具，因為他打開餐盒發現很臭，想來是媽媽把便當放了一週沒洗，他就這樣再帶了上學去。我當下覺得超級同情，想想一個八歲大孩子，興沖沖的開了飯盒要打菜吃，卻發現盒裡飄來臭酸味兒。老師一定覺得這媽失職，一週才帶一天就出問題。我倒覺得問題就出在一週一天，誰記性那麼好?

我這人忘性向來大過記性，但也一直記得我小學一年級第一個全天課出的糗。到底是怎麼著我是不記得，但記得那個沒有營養午餐的年代，是得帶便當上學的。但我媽忙著工作，家裡不開伙，我們母女是在媽媽工作的舅舅家搭伙的。於是沒有便當可帶啊，講好了媽媽要在中午送便當來的，但她可能是忘了還是遲了，我在校門口等不到便當，哭著告訴老師，老師竟讓我回家去找媽媽。就這樣哭著往回走的路上碰見了媽媽，帶著三明治和蘋果牛奶來了。是怎麼了我不記得，但一直記得的是蘋果牛奶的滋味。到現在，我都還常常買蘋果牛奶獨享，那是屬於我的童年的味道。

說遠了，看我多麼急著遠離廚房。總之，廚房這檔子事兒，令我頭大。大清早振作寫廚房，因為我每天早上就是得進廚房作早餐，下回來談主婦的清早戰鬥，你就會了解早上睡回籠覺之於主婦的重要性及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