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03 00:52:47山綠色

寂靜的等待2

陳春霖把自己的構想告訴了莊老師。

莊老師建議他視覺的消失點需要調整一下位置,調至畫面三分之二高的位置,才會讓觀賞的人感到舒適而不壓迫。

「我就是要那種顯而易見的壓迫感,你居然要我改掉?」陳春霖心想。

雖有不被伯樂所識之感,但是陳春霖明白莊老師作品在市場上很受歡迎,他了解消費者的偏好,知道擺畫在家中客廳作裝飾的客人想要什麼樣的內容,他不得不服莊老師對大眾需求有很敏銳的觀察力,遂按照建議將構圖做了修改。

陳春霖想要強調捷運站的空靈之感,所以在顏料中混入多量的亞麻仁油,特意讓筆觸看不出來,使在一層又一層的覆蓋之中,感受不到畫面的重量,由於這樣的作畫技巧,泰半的時間都花在等待顏料中的油氣散去,作畫速度緩慢,使小公寓裡充滿了亞麻仁油的特殊氣味,正因此緣故,他更有機會去檢視自己畫的缺失並予以修正。
  
上午陳春霖跟小孫子瀚瀚通了電話,軟軟的一聲「阿公!」讓他好高興,真恨不得現在就把小翰翰抱個滿懷,再用未剃的鬍髭磨他粉嫩的臉龐,他好想念那些小蘿蔔頭在地上滾來爬去弄的家裏天翻地覆的模樣,也好想孫子們拼命吵著阿公要買玩具撒嬌的神情。

但此景已不復在。

望著生灰的窗櫺,陳春霖呼了一口長氣,怨嘆的對自己說:「原本應該兒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的景象,怎麼會落得獨自一人生活的下場,如果我能鼓起勇氣跟他們去加拿大,也許就不是現在這個蒼涼的局面,搞不好哪天死了都沒人發現!」這都是自己造成的,陳春霖如此責怪自己。

他會突然如此低落主要和自己在作畫上遇到瓶頸也有關係。

從作畫的那天起,那個女子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導致在後半段工作無法順利進行。因為他不能掌握那位綁馬尾女子俯視地面的神情、傲然挺立卻孤寂的感覺。

  好幾次在午夜時分,他帶著相機回到台北捷運站,感受腳步的遍遍聲響,踏過往淡水線月台的階梯,想找到那個綁馬尾的女子,好把所需要的畫面拍攝下來,但是伊人始終沒有出現。

  連續找了好幾個禮拜六,他的畫也就在繪好站台全貌後完全地擱置下來,只為等待以補上孤寂靈魂的神情。

過了近半年,女孩不出現的現實逼迫他幾乎快要放棄了,他整個人陷入沮喪的沼地中,就連與家人的通話都不能轉變陳春霖失落的心情。

  「真的就要隨便想像一個女孩的表情嵌上去嗎?搞不好這就是我人生唯一的機會而已,真的就要放棄了嗎?」陳春霖心裡還是抱著一絲期待,他努力撐著不讓它斷線。

  因為壓力使然,陳春霖最近晚上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夜夜做夢到天明。
有天,那女孩翩然入了他的夢中。
  
場景依舊。

陳春霖背著一身畫具走向捷運中心,準備搭著23時過後的淡水線回到景美,一路上除了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7-11,其他商家都拉下鐵門阻擋外頭的冷清。

陳春霖是冷清中的一份子,他當然也被拒絕在外。

「紅色的導引線,就是它了。」不知是不是被孤寂所攀附,陳春霖的步伐踏的有些緩慢而吃力,使得他不得不攀著扶手走下淡水線的階梯。

一切是那麼的沈重。

「啊!」望著熟悉的方向,那個找了好久的女孩就站在候車線裡。

陳春霖沒想很多,也忘了對方是否會對他有戒心或者是當他是個變態老頭子,直接鼓起勇氣向前搭訕。

「小姐!小姐!」連叫了幾聲,那綁馬尾的女生才轉過頭來。

「小姐,不好意思,你可以讓我照張相嗎?因為我在畫一幅有關捷運的畫,需要一些乘客等待的畫面」女孩遲疑了一下。

「拜託,拜託,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忙。」陳春霖用他最大的熱誠去感動對方,好在女孩微微點了頭,陳春霖鬆了一口氣。

得到應予之後,他將背包轉到正面來,伸手探尋重要的工具,可是背包裡的相機卻不見蹤影。

「相機呢?」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它究竟跑到哪裡去了?陳春霖額際冒著汗,覺得有點窘迫,不知要如何向那女孩解釋,但女孩只是向他微微一笑,表示不用介意的樣子。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它究竟跑到哪裡去了?陳春霖額際冒著汗,覺得有點窘迫,不知要如何向那女孩解釋,但女孩只是向他微微一笑,表示不用介意的樣子。

  既然沒有放在心上,陳春霖決定說些話化解彼此之間的尷尬,「你是學生還是已經在工作啦?」

  「我曾經是學生。」女孩的語調很輕,淡淡的語氣很符合整個捷運站的基調。

  陳春霖擅自把女孩的回答給解讀了,「喔……你已經在工作啦!」又接著說「我看到你好幾次,你常常搭很晚的車回家。」

 「嗯。」女孩看著陳春霖的眼光好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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