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12 09:54:59Bonnie

禪修初體驗之一

動身 

    一路凝望著窗外,夜的城市人群醞釀著歡騰鼓譟的氣氛,與商業高樓上由無數閃爍小燈泡排列成的華麗耶誕樹,向一直期待耶誕節的我熱情招手,隨後滿城燈火逐漸在我眷戀的眼波中往後退去,消失。

    今年,在這耶穌降生之日,我搭著遊覽車,遠離繁華塵囂,往盆地的僻靜邊緣行去。

    和孩子們說,爸媽要上山練功,像仙劍奇俠傳的李逍遙和趙靈兒(另一半確實常教授盛怒狀態下的孩子使用冰心訣控制情緒)其實,真正目的是參加為期兩日的禪訓。 

    這樣反差極大的行徑,要是被更年輕時的我知道了,肯定會有某種光怪陸離、不可思議的荒謬感。仔細想想,在友人之中,事業有成或家庭穩定、漸趨不惑的這些年來,紛紛投入靈修、瑜伽、氣功、太極、靜心、內觀等心靈成長活動的並不在少數。近日,一個曾是班花的好友還告訴我,她報名了詠春拳的課程,我想像著那個可能不太和諧的畫面,還是不住抿嘴而笑。  

    先生有過禪二美好的特殊經歷,於是他不停地慫恿我參加這次活動。老實說,有一陣子,我就像個挑戰威權的小孩,喜歡在他打坐時在一旁搗蛋作怪,刻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或在爭執冷戰時,有意無意地激怒他,試圖考驗他的耐性與脾氣, 還好他畢竟是累積了深厚實力的修道高僧,讓我這個冥頑不靈的小徒弟,在密集惡補了兩個月的打坐功夫之後,終於點頭和他一起上山學禪。

    不知道一般人對於打禪的印象是如何?行前,他有點擔心一再嚷著可能會從中臨陣逃脫的我,是否會喜歡這樣的體驗,不過當他分析著禪訓的種種,除了不能看書寫作之外,一切與我的本質是非常契合的。在車上我有點半開玩笑地說:「可是我的豔麗跟禪很不合耶!」卻只得到他一句:「他們會視之如糞土」的無情回應。 

     於是初次參與的我,沒有太多預想或期待,懷著一種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平靜心態,抵達了此次禪修的地點,法鼓山。


 眾生 

      探索自我的方式有很多。現在的我,或因個性、年歲與現實環境,並不適合像書寫轉山的年輕作家,或像那個天性愛流浪的無國界醫生,毅然決然地把自己丟入一個試煉身心極限的苦厄環境。體驗了禪修簡樸清靜的生活型態,發覺真的還蠻適合我的。這兒有點村上春樹小說中,集體公社或是郊區療養院的味道。我想,村上先生本人是否也是個在生活、跑步與創作中不斷實踐禪學的修行者呢? 

      一來這報到,名字就像被神隱少女裡的湯婆婆取走沒收了,我領到一張印有數字編號的掛牌,3-23。果然,在這裡,隨眾作息,撕下所有貼在身上的標籤,你是誰,俗世中所有的名利地位年紀容貌,一點也不重要了。 

       這次百餘人的禪修者中,男女比例約一比三,我想男生多半被社會賦予勇敢堅強的形象,對於脆弱的那一面習慣壓抑。但後來和先生提起,他反而認為男生可以紓解煩惱苦痛的管道比女生多。總之,男女大不同,而每個人的成熟度和心理需求也不盡相同吧!  

       我觀察身邊的女眾們,猜想她們各懷著怎樣的心事上山來。那些煩惱,藏在姣好卻憂愁的面容,深邃哀傷的眼神,抑鬱愁苦的嘴角,緊蹙深鎖的眉頭,灰白混雜的凌亂髮絲,還是藏在柔軟昂貴的羊毛披肩裡,而屬於我的憂傷該藏在何處呢?偷偷瞧一眼在男眾中的另一半,這些年他身上的沈重壓力,早就顯露在微禿的頭頂了。 

        但一直到最後和分享時刻,發現大家多是歡喜知足的,我才知道,原來帶著悲傷的眼眸看別人,只能看到悲傷,想起了蘇軾與佛印禪師的一段佛與牛糞的經典對話,提醒了悲觀的我,要學著陽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