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提醒自己要格外珍惜時間

而我的大塊時間多數給了工作與家庭

其餘挪一些給自己寫作繪畫

再所剩不多零碎片段的分給親近好友

就這樣把日子填得滿滿的過著

然而最近一直牽掛著遠在中部的爸媽

難得回家一趟

也總是分身乏術的

為著孩子的生活瑣事忙得團團轉

心裡不禁有個小小的願望

盼著哪天可以好好的專心的陪伴他們

昨天爸媽提起要拜訪住在桃園的二姑姑

猶記少不經事時

每次爸媽要我們兄弟姊妹陪著拜訪親友

大家不是充耳不聞

就是擺出一副極情不願的樣子

而這一回我毫不猶豫的

馬上自告奮勇的說要一起去

雖然星期一是我難能歇息的日子

但默想著龍應台寫的一句

"時間只給溫暖心愛的人"

是啊

我的珍貴時光

也只願給親愛的人

約好了九點半在火車站碰面

看著拎著大包小包的爸媽

順手將他們手中沉甸甸的禮盒接了過來

即使在外人看來

年逾花甲的他們還年輕得很

但是身為女兒的我

卻不捨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點點皺紋

甚或一絲絲白髮

想起日前布兒催我吃芝麻的事

原來我和他有著相仿細密的心思

姑姑家位在半山腰一隅

有著社區中庭花園的五層公寓頂樓

喘吁吁的拾級而上

一身寬鬆花布衣褲的姑姑笑盈盈的迎了上來

比爸媽年歲稍長的她

眉眼和口音都與臥病的奶奶極為神似

客廳裡簡單的陳設

除了沙發電視

就是一大座擺著兩盞紅燭三杯清茶的實木雕花神明廳

想起上一代的姑姑婆婆們

每逢初一十五清明中秋春節

該祭祀的大小日子沒一天忘過

手持一柱線香

口中喃喃對著宛如另一個母親

懂得她們一切酸楚的慈悲菩薩

或祝禱或祈福或感恩

或已融入日常生活中

成為吃飯睡覺一般

再自然也不過的儀式

相較於她們如此專注虔誠的信仰

只知七夕吃情人晚餐

遇有所求時才抱佛腳的我深感汗顏

從前我老嫌這些大小習俗繁瑣擾人

然而隨著年歲增長

慢慢的可以體會到

在面對人生無常 倉皇無助之時

這民間傳承的古老信仰

給予人們心靈上的寄託

並帶來安定的力量

否則在這浩瀚無邊的宇宙之下

生命渺小若蜉蝣的人類該如何安身立命呢

天氣總是聊天的開場白

"今日已經是白露了"

滿頭華髮的姑丈用台語意味深長的說著

白露

是秋天的露水

喔~

怪不得前幾天早晚已有秋涼的味道

我對秋的腳步渾然不覺

而農家出身的他們

對於節氣時令的變化則是再清楚不過了

隨即打開了冗長的話匣子

從年輕時貧困年代的滄桑舊事

講到去年奶奶一病不起的經過

又聊回眼前一身輕的退休生活

你一言我一語的

接力賽似的吱吱喳喳

越說越起勁

拼湊著一小部回憶錄

連退休後一直在唉聲嘆氣中度過的爸爸

也脫胎換骨似的變了一個人

瞧他說起話來自信滿滿 中氣十足的模樣

就連退化的膝蓋也不疼了

早知應該更積極的拉他出來走走的

插不上嘴的我

像是個隱形的局外人

只能在一旁凝神諦聽他們天南地北

瑣瑣碎碎的叨叨絮絮

腦海中浮現著這來自貧窮農村的家族

在一世紀的時光流裡

胼手胝足的耕耘著

然後開枝散葉的興旺了

又年邁長者一一逝去

子孫分家爭產的糾葛

如今人去宅空的衰落景象

精采不輸電視上熱門的"光陰的故事"

故事裡有和了牛糞碎石土牆的竹筒屋

屋內掛滿了切成條狀 等待賣個好價錢的水牛肉

屋後是密密竹林 潺潺小溪 雞舍豬眷

還有柚子 芭樂 龍眼 結實累累的果園

大雨傾盆時

滿溢的濁水溪漫過田野 氾濫成災

最吸引我的一段

是他們提到兒時

不得不時常要經過充滿恐怖傳說的森森墳場

我不禁想像著幾個孩童捂著耳朵

妳拉我推的

然後尖叫聲此起彼落

一陣拔足狂奔的有趣畫面

彷彿青面獠牙的鬼魅就緊跟在背後窮追不捨

說到這裡

眼前幾個已經不再年少的老人

似乎還是心有餘悸呢

一上午就在談笑之間輕快的卻又滿滿的度過了

午飯後

我搭上早一班往台北的列車

跟爸媽揮手告別

坐上車在窗邊注視著月台上的爸媽

又再次朝他們用力的揮了揮手

可對於情感總是比我豁達的他們

已經不再看著我了

悵然之中忽然覺得

與其說是我陪著他們

不如說是他們伴著我

又給了我幸福美好的一天

吵吵鬧鬧的倆人也是彼此最好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