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位五十多歲男性從急診送到我們加護病房來

急診室的護士交班

下午由朋友陪同119送來，代訴當時在卡啦OK唱歌時昏倒，119送入時意識不清，活動力差，MP(肌肉強度滿分5分)左手2右手3左腳2右腳3，兩眼瞳孔有反應，作檢查後MP(肌肉強度滿分5分)左手2右手3左腳2右腳3，兩眼瞳孔有反應，作檢查後MP(肌肉強度滿分5分)左手1右手1左腳1右腳1，兩眼瞳孔有反應，作了急救處理插上氣管內管接上呼吸器就送來加護病房

剛進加護病房時

家屬還沒趕到

作了些身體評估

給了些藥物後

就再觀察

意識不清(昏迷) MP(肌肉強度滿分5分)左手1右手1左腳1右腳1，兩眼瞳孔有反應(手和腳只能在疼痛時稍微抽動)

兩三天後

發現兩個不一樣的地方

1.這位病人全身上下都不能動

即使疼痛

2.唯一可以動的就是眼睛

而且是有意識的在動

當太太在問他

我是不是你太太

是的話眼睛眨一下不是的話眨兩下

我看到兩雙濕潤的眼睛對望

其中先生眨了眼

當太太再問他

旁邊這個是不是你女兒

是的話眼睛眨一下不是的話眨兩下

躺在床上這個病人又了眼睛眨一下

他們用了這個方式聊了30分鐘

女兒就幫爸爸作作運動

日復一日

在快兩個星期的時候

太太和我談起

她哭著說

這輩子我不知道作錯了什麼

這麼突然的一件事

一個人好好的

就倒了

只剩眼睛可以和我說話

我…

到底是作錯了什麼

我怨啊…

我恨啊

還有兩個小孩…

………

我輕輕抱著這位太太

讓她說完這些

我的腦袋也很空

想著這個病人若是我的家人我該怎麼面對

每天要幫他翻身擦澡

而且他是有感覺的

有意識的

不像其他中風的病人

可能癡呆可能昏迷

但這位病人是清醒

只是完全不能動

他眼睛可以表達

是或否

要或不要

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沒有辦法表達

除非有人問

若是我自己我該怎麼面對

我連自殺咬舌的能力都沒有

連〝表達想〞自殺的可能都沒有

這比古代時各種刑罰都來得可怕

…

扶著太太
我說

是我我也會感到很痛苦

我也會問我到底作錯了些什麼

但這兩個星期

我看到你的堅強和勇氣

我也相信你有智慧可以面對

未來的路不好走

你還有兩個小孩

可以陪著你一起渡過

我一直都覺得當時說的話

不夠好

但我實在說不出再多的話

上下班時

常看到太太坐在休息室等待會客時間

面對疾病

你有多大的勇氣?

又有多大的智慧?

(事後我輾轉聽到那位太太的故事…很溫馨而且很有勇氣的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