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深愛妻子的丈夫


接連幾天下來，亞斯每天傍晚都準時帶著雨果的詩集去找雷，而雷或許是正值心靈脆弱的時候，他輕而易舉地就怕被亞斯攻陷他的內心世界，偶爾會吐露出自己的生活現況，老實說，這連雷本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他比起亞斯整整大上了十幾歲，幾乎算是亞斯的長輩了，但亞斯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平輩的朋友般。

今天是第六天了，就在亞斯準備閤起詩集離開時，他望著雷空盪盪的無名指故意問道：「雷，你還沒結婚嗎？」

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怔了一下又笑了笑。

「啊！不，我結過婚了，只是發生了一些事。」

「能跟我說嗎？」亞斯凝視著他，那雙眼眸流轉著關心的水波，不只是為了生意，是真正的關心。

「那個……我……」有些欲言又止。

「我還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失望地掩下了眸子，嘴角勾起了淡淡地感傷。

「亞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的。」雷有點慌亂地安撫著亞斯，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其實我與我的妻子離婚了，因為……因為我已活不過半年。」

「為什麼？難道是……你生病了？」這個可能性最大，因為雷的氣色有些黯淡。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病了，而且是不治之症，家裡的經濟勉強還可以，但是一但我發病，龐大的醫藥費我們絕對負擔不起，我不希望愛蘭希兒，就是我的妻子被拖累。」肩膀無力地垂下。

「你的妻子知道嗎？她怎麼會答應你離婚？」亞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著他。

「她不知道，她會跟我離婚是因為我騙了她，我讓她以為我愛上外面的妓女。」眼淚像霧一般模糊了視線。「很可笑對吧！這種老掉牙的戲碼竟然發生在我們身上。」雙手撐著前額兩側，細瘦的長指陷進有些凌亂的深褐色髮絲中。

原來如此。亞斯恍然大悟。

「為什麼不告訴她真相呢？」只要愛蘭希兒知道了，一定會打消復仇的念頭。

「我怎麼說的出口，我害得她流產，結婚十年，我們兩個千盼萬盼的孩子就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我害死，即使我後悔了，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原諒？」

「不說出來你怎麼知道她會不會原諒你？」亞斯感嘆地說道。

「亞斯，有些事你不懂，愛蘭希兒她原本是貴族家的小姐，最後卻跟了我這個貧窮的小學教師私奔，那年她才十八歲，我承諾要給為我放棄一切的她所有的幸福，還有富足的生活，給她她所要的一切、一切，結果呢？我卻連照顧她一生都做不到，我要如何請求她原諒？」雷的聲音顫抖著。

短暫的沉默蘊釀在兩人之間，只有咖啡館裡留聲機播放的音樂，輕柔地流洩在滿室咖啡香中。

「雷，你認為你的妻子現在幸福嗎？」亞斯忽然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搖搖頭，摘下了眼鏡，將快溢出的淚水擦掉。

「那麼你相信愛情嗎？」

這一次換雷稍為頓了一下。

「我相信。」短短的三個字卻很堅定。

「那你與愛蘭希兒間的感情為何這麼的脆弱呢？」亞斯抬起了雷垂下的臉，語氣依舊是溫和的，嘴角也是似有若無地上勾著。「人啊！總是這樣，一方面認為愛情是無價的，一方面卻又用著有形的事物去評價愛情，金錢、慾望、物質……然後重覆著自責和失望開始質疑起愛情的忠貞。」

完全不像是十八歲的少年會說的話。

「亞斯，你真的只有十八歲嗎？」雷望進那雙紫如閃電的眼瞳，有一瞬間意識像被吸進去一般。

笑了笑，亞斯不答。雷是不會明白的，像他們這一類人的生活，不早熟是不行的，被藍伊撿回家之前，他過的生活是外人無法想像的，那個時候……那個時候……

俊美的臉上倏地出現了疑惑的神色。

那個時候……嗯……他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一個人。

「亞斯，你怎麼了？」見亞斯擰起兩道秀氣的眉陷入沉思中，雷擔心地拍了拍他。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和你妻子的愛情究竟是虛偽的幸福還是真實的苦痛？」笑又勾了起來，同樣美得不可方物。

「亞斯，我……我……」

「去說出來吧！你不覺得被欺騙的她很可憐嗎？她現在一定一個人難過地躲起來哭泣。」紫色的眼眸像寶石般，直直地崁進雷的瞳孔裡。

「其實我也好想跟她坦承一切。」雷答應了，而這之間，亞斯自是動了一些手腳。他利用了點攝心的能力，將雷心底深處的真話誘出。

「那就明天十點約在這裡，我們一起去你妻子的住所。」太好了，看來這件事應該會圓滿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