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良著作集＞勵益品＞魚雁千里共今緣＞陳麗玉的文章之三

■附錄：麗玉給阿文第一四一．四封信，所附的文章。

　　　◎丟

　　　　　　　　　　　　　　　　　⊕陳麗玉

　　每每被家庭破敗氣氛的苦，逼得不知所措。
　　那苦，不是苦瓜的苦，是吃不得的；而母親，這多年來，獨自攬下的苦，又哪裡是我所能夠懂得的呢？　我真正所能了解的，只怕盡是一些‥表面的東西罷了！
　　「懂」，談何容易？　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誰又真能道出個中的是非對錯呢？
　　常常感覺到‥雙腳所站的「家」，再度成為心頭上的「枷」時，便想著關於‥「流浪」這件事。
　　準備離家出走時，行李要收拾，很容易，一切「有形」的東西，總是容易打包的，但是‥「無形」的東西，如何能夠一提就走呢？
　　是否背起了行囊，就能像〈姜育恆〉一般，背著心愛的一把吉他，做個真正沒有煩惱、處處逍遙的「吉普賽」呢？　會不會‥「身」真的到處遊走了，而「心」，只是一個國度，又一個區域的流浪、飄盪著？　我質疑‥這樣的一具魂魄，它真能呼吸，那外界的新鮮空氣嗎？
　　看來，除了自救之外，只得救救自己了！唯有將心中，所有的石頭，全部棄至路旁，否則‥這一路上，不「丟」的情況下，「輕鬆」從何而來？
　　佛書上有云‥「有形垃圾，容易處理；無形垃圾，最難處理。」
　　人生漫漫之路，所有的‥怨、恨、惱、怒、煩，真有「價值非凡」之處嗎？
　　這二十多年來，我一如人世間的眾生一般，也彷彿捨不得那些似的，更無意識的，將其編織，織成一件件‥厚重的衣裳……就這麼忘了寒暑，成了個失溫的人，一件一件的，往身上穿，然後，一件又一件的，長年壓著自己。
　　可憐的人類、可悲的我，卻又心甘情願，為它著魔似的，揹著這樣的重擔，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待回頭，望向昔日所留下的足跡，不禁笑嘆自己‥何其痴傻!?
　　往自己人生中，這該是最美好的，一段青春歲月裡找尋，卻發現‥吝嗇的自己，沒留下值得珍藏、歡呼的東西給自己。
　　曾經送給朋友，一面鏡子，附上一張卡片，寫著‥
「別忘了，讓它總是浮現著微笑的自己！」
　　如今，想起那面鏡子、那句留言，突然發現‥鏡子，該送給自己；留言，也該留給自己。
　　這一刻的恍然明白之後，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好讓我加緊落後的步伐，找回那些‥原本屬於我，卻被我遺忘多年的「快樂」。
　　而一切的‥怨、恨、惱、怒、煩——去他的！丟吧！
　　　　　　　　　　　　　　　　　　　民國八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　手記
　

■附錄：麗玉給阿文第一四一．四封信，所附的文章。

　　　◎我想說不

　　　　　　　　　　　　　　　　　⊕陳麗玉

　　她想‥〔也許，他就要到門口了！〕
　　而且，迎接她的，應該是滿臉抱歉，又滿懷委屈的神情，柔情蜜意的喚著她‥「老婆！」
　　然後，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忘卻‥這些日子裡，他加諸於自己身上，所受的苦。
　　三個月前的那一個早上，她吻過床上熟睡中，張個大字的他，然後，帶著甜蜜的心情，愉快的出門上班。
　　直到中午，休息時間的終於到來，她才拎著他最愛的「咖哩飯」，歸心似箭的，回到住處——但，再也沒遇見他了。
　　只有那一張‥表示要離開的字條，始終明明白白的，擱在桌上。
　　「喂！妳是〈何秀慈〉嗎？　我是〈許洪生〉的朋友……他是錯啦！也很傻！有苦衷，也該告訴妳，妳又不是不能理解……我罵過他了，妳打電話去好嗎？……不然，我叫他打來，好不好？……」他的朋友，打來了電話。
　　「鈴！鈴！鈴！……」
　　夜裡十二點半了，心裡猜想，接下來，這通電話，是他打來的——那個三個月前，留下字條，然後「不告而別」的戀人。
　　她不想原諒他，但卻又更想給自己一次機會吧！她終於還是伸出了手。
　　「喂！老婆……月底，妳要搬家了!?……喔！同一棟啊！……禮拜天，我會去找妳……答應我！不要躲我！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回想三個月前，他沒有理由的離開，而一直擔心，他出了意外的她，不時的叩機給他，也問過朋友，是否得知他的去處，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
　　直到一個星期過去，她才從電話裡，聽見他那剛被吵醒，有如鴨子般的聲音。
　　「原來你在家裡，為什麼這麼對我？」她只說了這些。
　　「我等一下，再撥給妳，好嗎？」他說。
　　她掛掉了電話，等了一個下午……等了一天、等了二天……要他回音，原本就慢，而這一回，更是不曾兌現。
　　直到三個月以後的今日，她才看見自己的可悲，而他是可恨，也很可笑。
　　「是誰在躲著誰？　又是誰都在等誰了？」
　　他似乎永遠可以‥有不必為他的行為作解釋的權利；而她，原是來自於牽掛、擔憂，所提出的疑問或溝通，他也總是亳不猶豫的，以「妳又胡思亂想」，這幾個字，就極力打發，不做更有意義的交代，否則，他就有了十足的理由，發起脾氣。
　　而這一次，他依然可以‥「理直氣壯」的「回來」!?
　　她想‥這一回，他用了三個月的時間等他，而當他再度遇事，那潛藏的個性，又教他逃開，不願面對時，她將需要再花多久的時間，等他再度歸來？
　　曾經因為擔心他的近況，失魂落魄的騎車，而出了事，命大保住了，至於，嚇走的那一魂魄，算是欠他的也好，當是還給他的也罷！也許一切如何，只有百年後，才算得清。
　
　　「美美！明天星期天休假，好久沒好好逛街去了……那晚上，就住妳那裡……對啊！他有權來，我也有權利選擇，不再當一個‥『等愛的女人』啊……」
　　她決定不等他了。
　　當初的她，沒有來得及，不要做個等人的人，而今日，她卻可以有權去決定‥等不等誰。
　　走在街上，看見‥那個人最愛的「咖哩飯」，她想‥〔連「咖哩」這種配角，都可以成為主角了，我難道不成嗎？〕
　　於是，她也發現‥那個一度消失的自己，終於該找回來了。
　　於是，她點了一份「咖哩飯」——給自己。
　　　　　　　　　　　　　　　　　　　　民國八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附錄：麗玉給阿文第一四一．四封信，所附的文章。

　　　◎用心良苦

　　　　　　　　　　　　　　　　　⊕陳麗玉

　　初讀作家〈簡媜〉，那篇《提一籃水蜜桃的女人》的短詩時，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喜歡！
　　那是一種‥久蟄於冬日，長期陰霾之後，忽然得以乍見‥久未逢面的暖陽，就正輕輕與自己的肌膚，接觸的那種感受，有著教人吃驚的感覺。而它，卻來自於‥原本最為平常、最不被人認為‥會有奇蹟，甚至於‥不可能深刻得‥令人難以忘懷的地方。
　　小詩的內容，是這麼寫的‥
　　　　「好久不見！請妳吃水蜜桃！」她說。
　　　　籃子裡，缺了個空，
　　　　她用五彩花絲掩了掩，還是一整籃。
　　　　「我也在台北呢！上班啦！」她說。
　　　　秋割之後，旱田放了水，
　　　　掉穗的穀粒，嵌在土裡，
　　　　永遠不是剝糠的白米。
　　　　「這一粒，託妳帶給江阿梅！
　　　　　小學，我跟她最好！」她說。
　
　　詩中，她說〈江阿梅〉，是她「最要好的一位小學同學」，於是‥她細心的，把那可能已是家中，獨一無二的水蜜桃，裝進籃子，更用五彩花絲，護著它，而這樣用心的心意，正是令我不禁為它感動的理由。
　　曾經有位朋友，在閑談之中提起‥
　　有一回，她生日，男朋友，送給她一束花朵，和一個豬造型的玩偶，當她捧在手上時，心裡總是有著，一股莫名的「不高興」。
　　原來，她說她以為男友該清楚‥她一向討厭紅色，可是，他卻送了一束‥代表愛情的大紅色玫瑰，這令她無從發表自己的看法來。　而屬豬的她，雖也蒐集玩偶，卻不樂於見到，別人抱著「豬玩偶」，來「祝（豬）‥妳生日快樂！」
為此，她的心裡，隱隱浮現著‥說不出的不舒服——
「只能怪自己的努力不夠，所以‥男友不懂」，來壓抑那一回的不愉快。
　　也許，類似於這種‥「送錯禮物」的情況，在我們生活當中，總是會不斷的發生著，畢竟，要挑一份不是給自己的禮物，的確有時是很傷腦筋的一件事。
　　收到不喜歡的東西，心裡有氣；而送出了一份‥令人不滿意的禮物，他又何嘗不難過呢？
　　對於一個‥心裡早已有數的生日，為了要送對方一份驚喜，也許在幾個月，或者更早以前，他就不斷提醒自己‥「萬萬不能忘記！」
　　而時間到了，他又開始計劃一切，考慮是不是下班之後，換條路，走去買花，好避免塞車，浪費過多的時間，然後，往花店左轉三百公尺的書店，買了張生日賀卡，挑呀挑的，總要選一張最適合的，再前去玩偶專賣店……等一切辦妥之後，再撥通電話，去餐廳「確定」‥預約的座位「無誤」，才前往女友住處載她，與她共度美好的一切。
　　舉凡一張小卡片的費心挑選，或是花店，花材的過濾，甚至於‥改變一條不同於以往下班，所行經的路線，凡此種種，無一不是當事人，「用心良苦」之處。
　　因而‥當一個人，正埋怨著對方所送的東西‥「不合我意」；或是忿恨著別人‥「為何不懂我需要什麼」時，為什麼‥不冷靜下來，去瞧瞧——在這成果之前，對方所可能投入的「心血」呢？
　　詩裡的「她」，其實可以拿只袋子，裝進水蜜桃，我想‥「沒人會抗議的」，但是，她卻煞費苦心的，為它包裝——我相信‥她是很樂意，那麼去完成它的！只因為‥有「心」——她重視這粒桃子，就如同‥她重視與友人〈江阿梅〉的友情一般。
　　身為她好友的〈江阿梅〉，在收到那籃水蜜桃時，也理當會看見‥自己的幸運吧!?
　　　　　　　　　　　　　　　　　　　　民國八十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附錄：麗玉給阿文第一四一．四封信，所附的文章。

　　　◎感恩的季節、感恩的心

　　聖誕鈴聲，又要再度輕輕響起了。
　　在這樣值得感恩的日子裡，總會特別的，想起一個人——
　　他不是滿臉白鬍的智者，也不是駕著雪車與麋鹿，四處傳送歡樂的慈祥老人，可是，無庸置疑的，他卻是我個人，踏入社會之後，在待人處事上，最重要的一位指導者——一位值得尊重與感恩的人。
　　「陳小姐！妳這份表單的寫法正確，妳學得很好，也很快，不過，填寫之前，我們一定要先確定‥該報表，一共有幾聯；現在，少了一聯，要麻煩妳再重新寫一份！下次小心喔！」
　　商科出身的我，面對眼前那樣的錯誤，心裡的滋味，正是所謂‥「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慚愧，可是‥陳課長，非但沒有嘲笑我，反而客氣、耐心地，告訴我正確的作法，這在當時，的確給了‥一個剛進公司的新鮮人，一分信心，因為‥我確定‥至少同樣的錯誤，再也不會發生了。
　　由於進入公司時，樓上的陳課長，只是暫時兼代，樓下出了車禍養傷的主管，而他，也就順理成章的，先成了我的主管，帶起我這新兵來，為此，他總是抱歉的說‥他「做不多」。而事實上，我知道‥他一直是盡力的。
　　「塗改白板上的資料」，是每天早上，第一件工作。好幾回，改好以後，轉過身，不是見他站在後頭，頻頻點頭，再問問我‥「有沒有問題」，才上樓去，就是‥早已留下一份，每天早上，我該去資料室，拿的報表；而他，卻因下樓，便常繞個彎，為我帶了過來。
　　在他看完白板的資料，大概還放心之後，就往現場，直接走去。
　　看著桌上，每一回，留下來的報表，心裡總是謝謝他。
　　而更多時候的我，也總在事後，才得知‥他又幫了我不少忙，而先前，我是完全不知情的。
　　這樣的「陳課長」，與病假後，歸隊的主管，後者那種‥「凡事居功」的心態，相較之下，也就更突顯出‥「陳課長」，那種「默默行事」的作法，對公司而言，或針對我個人來說，我以為‥他的存在，對我們其實都是一種「幸運」，也是最大的「福氣」。
　　有一回，他下樓來借一份表格，只因他覺得‥這張出自於我的表格，裡頭的內容、格式，比他剛接樓下工作時，所設計的理想，於是，想拿到樓上單位，試試是否可以套用——這樣的他，並不強調自己的職位，坦白的說出，他心裡的想法，並且尊詢問屬下的意思，也難怪‥老闆在後來，會很放心的，訓練他去掌管大陸的公司業務。所以‥從陳課長的身上，我學到了‥「謙虛，其實可以得到更多！」
　　在公司，由於是夜校生，又往往要等工作告一段落，才肯罷手離開，所以‥有一回，到了停車場，趕上課的我，才發現‥忙得忘了給陳課長，拿加班的便當，於是，只好折回，往廠內跑；就在中途，碰上陳課長。
　　他關心的詢問著我‥之所以如此匆忙折回頭的原因。
　　我告訴他原因之後——
　　他說‥「我拿了！快去上課！否則‥要遲到了喔！」
　　「真的嗎？」我反射性的反問後，見他點了頭，於是，也就放心的，趕去「台中」上課。
　　騎上車後不多時，才想起‥便當是在對面大樓三樓的餐廳，而當時，陳課長才從這邊的二樓下來，手上尚且還有文件，怎麼可能‥已經拿好便當了呢？
那一刻，我謝謝他‥體諒我，仍是學生的身分，教我安心的上課去。
可是，想到公司，時常有人吃不到便當時，卻反而心疼‥他可能要因此餓肚子的委屈。
　　至於，我那位曾經發生車禍的主管，我則因為他的堅持，曾在不熟悉的街巷中穿梭，只為了‥別人吃了他的便當。
　　在陳課長的身上，我看到了，什麼叫「尊重、謙虛、體諒」，我也同時瞧見了‥「溫和、負責、真誠、關懷」，這樣的氣質，而這一切，對我而言，正是包含了‥「真、善、美」的一種「感動」。
　　離開公司，六年了，曾對身旁的「人、事、物」，有所失望，但是，始終沒有絕望過，因為我相信‥「無論如何，這世間，總是會有光明的一面！」而這樣的信心，來自於陳課長——陳課長！謝謝您！
　　聖誕鐘聲，就要敲響了，我把滿心的祝福，與感恩的心情，用鈴兒串起，好讓它‥化為一聲聲的平安——
　　給陳課長，也給每一個‥值得感恩的人、事、物！
　　　　　　　　　　　　　　　　　　　　民國八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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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魚雁千里共今緣》陳麗玉_141。1997.03.23.日　01: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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