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良著作集＞勵益品＞魚雁千里共今緣＞陳麗玉_049

▼給阿文‥049.1

阿文‥
　　麗玉的手，竟然抖了起來……
　　Ｆ又開始發作了……
　　我去了樓上拿刀子，目前，我的理智尚在，只要能走，還不值得，委屈那把刀子；不過，真的需要的話，那麼‥阿文到時候，再去牢中，去看看麗玉吧！
（如果‥有機會看得到的話。）順便為我帶幾本佛書。
　　如果‥還能見到天日，那麼‥下半輩子，就跟著菩薩吧！
　　菩薩應該不會不要我，是不是？
　　只是‥讓阿文失望了，很抱歉！
　
　　五秒鐘前，他下樓換打火機，想是……
　　剛才，他上樓，又立刻下了樓，打開櫃子，拿瓷盤在摔。
　　我拿出我的刀……
　　母親、小妹下樓。
　　他也會害怕嗎？　說著說著，就從旁邊上樓，邊走邊說‥「明天晚上再死啦！現在沒錢買農藥。」
　　我說‥「錢喔！來！我給你啦！」
　　Ｆ伸手叫道‥「好！來！」　（就算他不想，也被我逼的。）
　　我說‥「我不是呆子，錢給你這貪生怕死的人。」
　　Ｆ說‥「這麼晚了，沒人賣……」
　　〔其實，要死的方法，哪裡只有一種？〕我真的想這麼說。
我又叫道‥「要錢就有方法，用偷、用罵的……你不會去撞藥房的門!?」
　　Ｆ又說‥「要死，也要死在裡面，有這老頭子在，要死，也要死在這裡。」
然後，他就上樓了。　（沒話可說，就又扯上無辜的老人，真是沒用！）
　
　　朋友都說我「沒脾氣」——阿文，你相信嗎？
　　我啊！脾氣大得很，而且，還很毒呢！搞不好，真會因此，逼一個人死，但是，Ｆ會嗎？
　　目前，我還沒一定要他死，現在唯一想的，就是把媽帶走，盡可能，不添新的麻煩給她。
　　此時，Ｆ在樓上沒動靜，（誰知會持續多久？）而母親和小妹，都在我的視線之中，小妹躺在椅子上；母親和小妹，剛才還讓來讓去，兩個都坐著睡，氣得我只好上樓，搬母親的涼椅下來，看她們還讓不讓？　（一個白住、白用電、用水的人，舒服的在樓上睡，而她們……）
　　這時，Ｆ不知說什麼……停了。
　　對了，他剛剛上樓的時候，打電話給台北的叔叔，交代「遺言」吧!?
　　我只是忙著勸樓下的母親，放下話筒，省點事，搬出去就好了，倒沒聽見Ｆ說什麼。
　　他以前，還把叔叔，恨得牙癢癢的，說什麼「無相找」；想想真可笑，我要是叔叔，我就跟Ｆ說‥「關我屁事！睡覺，才是真的！」
　　大妹不在家，平常，媽和小妹，又要上班，要趁他不在（避免生事）時走開，似乎不是易事，尤其是阿雪，總得等她吧！
　　阿文！麗玉又想說‥「真希望你在我身邊，隨時代我『奉命』……」
（「奉命」，好奇怪的字眼）。
　　除了姿之外，麗玉也只能讓自己了……
　　一個弱女子，這些，我扛得起來嗎？
　　阿文！麗玉好久，沒痛快的哭了，現在想哭一場，但是，卻哭不出來，而且‥也不允許我哭啊！突然間，想握握阿文的手，感覺有一股力量，在支持著我……　（常說這些話，有些像小女孩，渴望別人的關愛似的，不過‥我卻可以勇敢地對阿文說，因為‥阿文不會笑麗玉的。）
　　每次握著姿的手，總有說不出的「真實感」；我很喜歡，被握著手的感覺，尤其是在無助的時候，它可以使我堅強許多，那不是一般言語，可以輕易替代的——當然，各人的世界不同，看法也不同——以上是小玉的感覺。
　　阿文！再說句別人會覺得噁心的話好嗎？　漸漸的，麗玉才知道‥「我有多需要阿姿，也多麼需要你——一個超乎一般情侶的那種需要。」
我不知道‥這麼說好不好？　只因‥小玉實在不會說。　有的人，是因「各取所需」，例如‥妳有美色、他有錢財，所以湊在一起，彼此「需要」。　而我，對於阿文，卻是沒有任何利害關係，而你也一樣，我們都不能給對方，看得到的利益——或許，這正是阿文，對我的重要性吧!?
　　如果一般人，來看這段話，恐怕會覺得‥它像是「情書」之類的吧！
　　好佩服我自己，怎麼有勇氣，跟你說這些？
　　也佩服阿文，能使我有勇氣說，而不必擔心‥「說了之後，我會失去阿文這位朋友」——阿文！你懂麗玉的意思吧!?
　　看來，今生最了解我的人，是阿文了！
　　我的過去，早已放在日記本中——燒了；燒了，不會完整的，再讓任何人曉得；不會再有人，比阿文知道，更多關於我的事了；就連慧姿，也沒辦法，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阿文的媽媽，現在好嗎？
　　希望‥阿文和麗玉，一齊努力，讓我們的媽媽，都過得更好！
　
　　好久沒問起金輝了，不曉得金輝，會不會時好時壞？
　　伯母不住在家了嗎？
　　那天，電話響了五十聲，都沒人在家，看來，阿文真是沒福氣，聽到小玉的聲音喔！（注意喔！是你沒福氣，可不是麗玉沒福氣喔！）
　　先去洗手間，休息一下。
　　　　　　　　　　　　　　　　　　麗玉
　　　　　　　　　　　　　　　　　　　　(82)1993.07.26.一　01:23:20
　
　　真會挑時間，他又不上廁所，老是到廁所洗個手、說句話，他也好；剛才，他說‥「死！無咧驚妳啦！」
　　呵呵！（阿文的詞，我用上了。）去洗手間吧！說不定‥在鏡子裡，看得到熊貓，反正‥也沒空去動物園，這下太好了，如果‥看到了，那就撿了便宜；我去看看——熊貓，在不在鏡子裡。
　　　　　　　　　　　　　　　　　　　　(82)1993.07.26.一　01:25:54
　
　　閉上了眼睛，坐在椅子上，才想‥〔如果剛才，Ｆ摔瓷盤，我還是像這幾天一樣，沒有反應（這幾天，何止像啞巴而已），那麼情況一路下來，會是什麼呢？〕
　　他現在說‥「有樣看樣，人家拿刀，我也會拿刀。」然後，他就去廁所洗了個手，又上樓了。
　　阿文！這算衝動嗎？　還是……實在是‥麗玉太沒耐性了？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熬到天亮……
　　一天一天下來，何時才能真正擺脫？　如果‥阿文有架飛機，可以帶我和媽媽、妹妹們，馬上離開這裡，該有多好？
　　又想到小莉了，牠怎麼辦？　牠那麼乖、那麼善解人意似的，我可以把牠一起帶走嗎？
　　不想了，有幾分鐘安靜，就幾分鐘吧！
　　希望‥天快亮、雞快啼、阿文快來救救麗玉……救麗玉！
　　　　　　　　　　　　　　　　　　麗玉
　　　　　　　　　　　　　　　　　　　　(82)1993.07.26.一　01:50:03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阿彌陀佛！
　　好累，連這也好累，真的好累……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阿彌陀佛！
　　…………
　
　　阿文！麗玉好累好累……怎麼等不到巫婆施咒，讓世界睡著呢？
　　也讓王子睡著！
　　因為，公主其實更希望‥王子不要救她，只要跟著世界，永遠睡著～永遠睡著……
　
　　　　　　＊　　　　　　＊　　　　　　＊　　　　　　＊
　
　　阿文！不會的，我不會殺他！
　　萬一，保護不了母親、妹妹，那麼‥我會殺了自己！　只因‥我沒有用！那刀子，是替自己準備的——他再怎麼壞，也是小時候，疼我的父親，要不然，大妹拿了他送我的鋼筆，我也不會生大氣。
　　如果‥麗玉真的走了，阿文請好好保重！
　　答應我，不要為我掉一滴淚！
　　我希望‥阿文、媽媽、妹妹……爸爸，都一直是快樂的，從沒有想要真正傷害誰——表面的堅強，不是我所願意。
　　如果‥是父親走，或母親走，那麼‥我也只有選擇出家，去贖罪了。
　　　　　　　　　　　　　　　　　　麗玉
　　　　　　　　　　　　　　　　　　　　(82)1993.07.26.一　02:30:03
　

▼給阿文‥049.2

阿文‥
　　這封信，是在阿姿家，大姐的書房寫的。
　　麗玉真的是搬出來了！但是，下午一個人，卻在田裡的小溝旁哭——
一大片的田地，沒有人在場，可是，自己大概哭得還不痛快吧！想著想著，沒人的時候就哭。
　　下午五點，載外公去媽那裡，因為‥阿姨從台北下來，要帶他走，（因為‥阿姿家，畢竟不方便。）何況，提著行李，去別人家的滋味，並不好。
　　那時，也不知為何，就往家裡去，而不是直接回阿姿那。
　　上了樓，沒多久，父親就回來了。
　　阿文！其實麗玉也好想好好的，叫他一聲「爸」，但是，不知為何，和他的距離，卻如此遙遠，似乎遠得像天上的星星一般……
　　阿文！麗玉是不是很殘忍？　每當我想到‥像他這樣年紀的人，一回到家，什麼人都沒有，突然間，就覺得‥他好可憐；我真的不願意這麼做，但是，我卻毫無選擇。
　　阿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說‥麗玉怎麼做才對呢？
　　現在才晚上九點半不到，麗玉卻覺得‥夜好漫長……
　　現在的麗玉，真的想去流浪～流浪……
　　我真的不知道這麼做，究竟對不對？
　　媽會有可能，再回家去嗎？　等媽找房子的事，確定了，一切事情，在表面上看來，也都不壞，那麼‥麗玉就能放心的走開了。
　　阿文！媽會搬，其實都是我在一旁勸的，她還曾經掉了淚水的；而此刻，麗玉的心情如此，那麼‥為人妻、為人母的媽，她有可能，比我好過嗎？　是不是也一個人，偷偷地哭？
　　麗玉也許，真是什麼也沒做對。
　　阿文！麗玉是真的想出家去——是不是逃避，我不清楚，但是，「贖罪」的念頭，卻是存在的，只是‥何處是麗玉的歸處呢？　有誰能幫我，達成這項心願？
　　阿姿來過，現在走了，我終於可以把門鎖上，任自己流淚了！
　　這是第一次要求，要在書房，只因為‥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阿文！爸吃了沒？　他晚上，做些什麼？　他能活得好好的嗎？
　　阿文！我會不會害了好多人？
　　　　　　　　　　　　　　　　　　麗玉
　　　　　　　　　　　　　　　　　　　　(82)1993.07.26.一　22:00:09
　

▼給阿文‥049.3

阿文‥
　　萬一，爸有個三長兩短，你說‥我又怎能原諒自己呢？
　　除了哭之外，我什麼都無能為力，我該怎麼辦？
　　在這裡，多待一分鐘，我就多一分難過，這哪裡是以前的麗玉呢？
　　阿文！早上六點了，也忘記自己，昨夜，是怎麼睡著的？
　　真不知道今天，該做什麼？
　　也許在別人的眼裡，麗玉現在，是得找工作，但是，不曉得未來的家，會在哪裡，找工作的興致，也因此，去了一半又一半了。
　　一直在想‥‥〔是否今天，該再打通電話給你，提醒你別再寄信去豐原？〕
　　不過，阿文若是寄了，即使我說了，也是慢了一步，或許吧！我會再回去的，況且，身上沒有多餘的錢，實在只有回家一趟，否則，只有一雙逃難方便的涼鞋，似乎也不行（比如‥到時找工作）。
　　跟文化中心借的書，帶了出來，也得拿去還；目前，似乎做什麼事，都會扯上「豐原」——「后里」對我而言，太陌生了，連阿文的信封，該去那兒買，也還不清楚。
　　　　　　　　　　　　　　　　　　小玉
　　　　　　　　　　　　　　　　　　　　(82)1993.07.27.二　06:12:31
　
　　阿文！抱歉！麗玉什麼也沒多帶；只帶了「日本娃娃」，而阿文的書，在櫃子裡，沒帶走……
　　阿文！再摺一只日本娃娃，給小玉作伴吧！
　

△給麗玉－049

麗玉‥
　　躺在床上，糊里糊塗地，也就睡著了。
　　被阿母的聲音，給吵了起來，看看窗外，天黑黑的，原來‥現在才下午七點五十分——還以為是早上了呢！
　　到客廳去倒茶，發現了麗玉的來信——高興極了！（不管內容會是什麼，看了再說吧！）
　　阿文在早上八點，就打電話到「慈濟．台中分會」去了；那些師兄、師姐，都是又客氣、又熱忱的；阿文把麗玉的「家事」，大略的告訴他們了……
　　阿文「相信」‥這麼做是對的——雖然，有話說‥「家醜不可外揚。」
但是，只要能解決事情，又有何不可呢？
或許‥「清官難斷家務事」，但是，搞不好‥「難斷能斷」，也說不定啊！
　　麗玉和母親、妹妹們，大可「放一下心」的，住在外頭；把父親，交給「慈濟」，去「對付」看看吧！或許‥由「第三者」，可以解決，也說不定！
　　儘管麗玉接不到電話，阿文還是打了……但願‥麗玉聽得到！今晚，再打電話來，好嗎？　信件在這時候，總是慢了好幾拍的。
　　呵呵！給麗玉摺了四個紙娃娃吧！　這是目前，唯一可為麗玉做的事。
　
　　　　　　＊　　　　　　＊　　　　　　＊　　　　　　＊
　
　　一口氣，摺了四個紙娃娃，如果‥麗玉願意的話，就把先前的那個，送給阿姿吧！然後，可能的話，把其中兩個（包裝紙摺的），送給麗玉鄰家的那對姊妹吧！告訴她們‥「這是遠方的一個大哥哥，送給她們的。」
也許哪天，因緣際會，阿文會遇見她們，那也說不定嘔！（那一定很有趣。）
　　阿文從「新竹．靈隱寺」回來，一有空，就是摺東摺西的，（那是對小朋友的承諾，阿文簡直是「自找麻煩」，但，總是能結一分「善緣」啦！這倒也是個「快樂的麻煩」，阿文摺得不亦樂乎呢！）還剩下六個小朋友的，還沒解決呢！
　　那五天之中，阿文也摺了好多紙娃娃（另一種樣子，改天，再摺給麗玉好了）、松鼠……送給一些「病患」（五天之中，有許多小朋友，流鼻血、感冒、肚子痛等）；為了引發小朋友聽課的興趣，還利用它來當答對問題的獎品呢！
　　「七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晚上有惜別晚會，其中一隊，表演的節目是‥「選美大賽」；阿文便用對開的紙，摺了個好大的紙娃娃，送給選美大賽的冠軍哩！哈哈！不知有多少小朋友，羨煞她了呢！
　　「摺紙」這小玩藝，真讓阿文和小朋友們，結了不少緣呢！
　
　　阿文家中的陰霾，已隨父親而逝了——但願！
　　金輝很好，只是阿童，一如從前……
　
　　晚上十點了，這時候，麗玉在哪呢？
　　阿文這會兒，要說什麼，才能打開，麗玉心中的結呢？……
　　麗玉！目前，離開父親，應該是較好的方法了！這樣，可避免因一時的氣憤，而造成彼此的傷害——畢竟‥其結果，不是大家所願意的啊！
　　麗玉！打電話來吧！不管多晚，阿文等著！別教阿文，打給「電線桿」。
　　祝福麗玉！阿彌陀佛！
　　　　　　　　　　　　　　　　　　阿文
　　　　　　　　　　　　　　　　　　　　(82)1993.07.29.四　22: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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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2023.02.20.一　00:00:01
◎潘文良《魚雁千里共今緣》陳麗玉_049。1993.07.29.四　22: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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