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幻故事　第一輯

　　　◎四、完蛋記

　　　　　　　　　　　　　　　　　　　　　　⊕潘文良

　　有一天——
　　曉雲跟阿公和阿嬤，在後山的菜園裡工作……
　　（才怪！曉雲是在菜園裡，追蝴蝶、抓蜻蜓啦！）
　　阿嬤發現‥草叢裡，有五個雞蛋，就說‥「呣知佗一隻雞，佫走出來外口生蛋啊！」阿嬤說著，便把雞蛋撿了起來，叫道‥「曉雲！𢵰雞蛋摕轉去灶骹囥。」　（不知道哪一隻雞，又跑出來外面生蛋了！　曉雲！把雞蛋拿回去廚房放。）
　　曉雲叫道‥「好啦！」曉雲於是就把雞蛋，放在裙子上，用手拉著裙角，捧著雞蛋。
　　阿嬤又叫道‥「較細膩咧！呣𢓶挵破！」（較小心一點啊！可別打破了。）
　　曉雲說‥「於心啦！我𣍐挵破的。」（放心啦！我不會打破。）
　　阿嬤笑道‥「若挵破，我著摃妳。」（若打跛，我就揍妳！）
　　曉雲於是，小心翼翼地，捧著雞蛋，走啊走啊走啊！走到屋角時，發現——
　　一隻很漂亮的紅蜻蜓，停在竹竿上……
　　曉雲就想抓那隻紅蜻蜓，於是‥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曉雲一手拉著裙子，捧著雞蛋；一手伸過去要抓——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五十公分……三十公分～十五公分……十公分……九～八～七……（曉雲暫時停止呼吸。）四～三～二……眼見就要抓到了……
　　突然‥「破！」的一聲！
　　曉雲低頭一看——
　　原來是有一個雞蛋，滾了出來，摔到地上……破了。
　　蜻蜓‥噗唔……飛走了。
　　曉雲叫道‥「哇……糟糕！雞蛋破了……可惡！都是你這隻紅蜻蜓害的，今天，我非抓到你不可！」
　　蜻蜓過了一會兒，又停回竹竿上。
　　曉雲屏聲靜氣地，把手伸了過去……還差了一點，於是‥向前跨一步——哇！結果‥踩了個空，踩到水溝裡去了。
　　還好‥水溝沒多深，人沒怎樣——
　　只是‥蛋又掉出來一個……摔破了……
　　曉雲‥「哼！」了一聲，叫道‥「可惡！今天不抓你來餵螞蟻，我就不叫〈蘇曉雲〉……我就跟你一樣，叫〈紅蜻蜓〉……可惡！」
　　蜻蜓在曉雲面前，飛過來～飛過去，好像在說‥抓不到！抓不到！妳抓不到！轉了一會，才停到崁上的石頭上去。
　　曉雲想把牠給趕下來，於是‥順手就抓起一個雞蛋，丟了過去；出手了，才想到‥「哇……完……蛋……了！」
　　雞蛋碰石頭‥破！的一聲——破了；不過‥倒是把蜻蜓，給趕了下來了。
　　蜻蜓飛著飛著，又飛到竹竿上，停著。
　　曉雲才想伸手抓——
　　蜻蜓又飛去停在石頭上，結果‥一時被砸在石頭上的「蛋黃、蛋白」，給黏住了，在那裡猛拍著翅膀，飛不起來。
　　曉雲一看，真是好機會，趕緊把剩下的兩顆雞蛋，放到地上，爬到崁上去，要抓蜻蜓，結果‥一不小心‥碰啊……摔了下來……
　　人還好，還是沒怎樣……只是‥踩破了一個雞蛋而已！
　　曉雲不禁叫道‥「哇……這下完蛋了，五顆雞蛋，破得剩下一顆雞蛋……」　曉雲拾起那顆雞蛋，也不理蜻蜓了，便往廚房走去——曉雲打算要叫〈紅蜻蜓〉了，所以‥不管那隻蜻蜓啦！
　　那隻蜻蜓，掙扎了一會兒，終於掙開了，飛著飛著，就停到牆壁上。
　　曉雲看著了，被惹得‥一氣之下，竟便抓起雞蛋，就砸了過去……
　　雞蛋‥破！一聲，正好砸中蜻蜓，把蜻蜓給砸死了，黏在牆壁上，好像標本一樣。
　　曉雲‥「哼！」了一聲，拍了拍手，叫道‥「哼！看你再作怪，給我看看!?哇……完蛋了……〔這下可好了，雞蛋全破了，回去準備罵死的……怎麼辦？怎麼辦？〕完蛋了！完蛋了……」曉雲急急的，走到雞舍旁邊，突然一念心起，叫道‥
「啊！有了！」曉雲於是趕緊跑進雞舍裡，要去撿雞蛋，曉雲心想‥〔只要撿五個雞蛋回去放，就不會被罵了嘛！〕
　　可是‥能撿的雞蛋，早就撿完了，只有那幾隻母雞，正在孵的蛋。
　　曉雲這下可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二十七，就把母雞，給抱起來，撿了五顆雞蛋。
　　那隻母雞，氣得咯咯咯咯亂叫‥（妳給我放好！妳給我放好！）
　　曉雲叫道‥「妳叫什麼叫？孵出了小雞，養大了，還不是要給我們吃？倒不如‥現在把雞蛋，給我們吃，還省得工夫去孵牠呢！」
　　母雞還是格格叫‥（不管！我不管！給我拿來！給我拿來！）
　　曉雲叫道‥「妳想孵，我就撿五個石頭，給妳孵個夠。」曉雲於是就去撿了五個，跟雞蛋差不多大小、形狀也相似的鵝卵石，放進雞窩裡。
　　那隻母雞笨笨的，又爬回雞窩去孵蛋——這下子，可有得牠孵了，保證孵一輩子，也孵不出小雞。
　　曉雲很高興，把雞蛋拿到廚房～放到桌上，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就跑出去玩了。
　
　　曉雲玩了半天，才回家——
　　阿嬤看到曉雲，便叫道‥「曉雲！過來一下！」
　　曉雲就走進廚房，叫問道‥「阿嬤！啥麼載誌？」　（什麼事情？）
　　阿嬤指著桌上的雞蛋，問道‥「這五顆雞蛋，是菜園裡，撿的那五顆嗎？」
　　曉雲說‥「是啊！我都沒弄破耶！」
　　阿嬤叫道‥「我記得‥我是撿到粉紅色的，怎麼變成白色的呢？」　（土雞蛋是粉紅色的。）
　　曉雲聽了，嚇一跳，趕緊叫道‥「阿嬤……妳一定看呣錯啦！我記得是白色的啊！是白色的啦！」
　　阿嬤叫道‥「亂講！我明明看著的，是粉紅色的……恁阿嬤，抑無『老花眼』咧！」（亂講！我明明看到的，是粉紅色的……妳阿嬤，還沒『老花眼」啊！）
　　曉雲想了想，叫道‥「大概是我剛才，不小心，給人家碰到水……結果‥就退色了，變成白色的嘛！」
　　阿嬤罵道‥「烏白講！哪有雞卵，會退色的？」阿嬤指著曉雲，叫道‥「妳最好給我從實招來！不然，我就揍扁妳！」（胡亂說！哪有雞蛋，會退色的？）
　　曉雲只好趕緊叫道‥「阿嬤！對不起啦！」曉雲說著，就哭了‥「我把雞蛋打破了……怕被妳罵……就……去……雞舍……撿……撿……哇！啊啊啊……」
　　阿嬤看了，不禁笑道‥「還想騙我!?」（這招，阿嬤小時候，就用過了！嘻嘻！）阿嬤大發慈悲，叫道‥「好了！好了！我不打妳，妳把蛋，拿回去雞舍放好，那是要孵小雞的，不能吃……可別再打破了啊！」
　　曉雲吐了吐舌頭，暗叫道‥「真是好佳哉……」曉雲趕緊捧著五顆雞蛋，要到雞舍去；走著走著，因為剛才一哭，眼淚都還沒乾呢！結果‥眼睛朦朦朧朧的，走路不小心，才走到門檻——碰啊……竟被門檻，給絆倒了……
　　五顆雞蛋，又破了……
　　曉雲一看，馬上就哭了出來‥「哇……哇……我……我……完蛋了……」
　　阿嬤看得不禁搖頭嘆道‥「唉……真是‥『生雞卵的無，放雞屎的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2002.07.01.一　三校
　　　　　　　　　　　　　　　　　　　　　　　　2020.09.22.二　修校
　
■臺語註解
【呣知】ㆬ└　ㄗㄞ　m7~3 tsai1　⊕不知、不知道。
【外口】ㆣㄨㄚ└　ㄎㄠˋ　gua7~3 khau2　⊕外面、外邊、外頭。
【摕轉去】ㄊㆤ└　ㄉㄨㆪˋ　ㄎㄧ˙(漳)∥ㄊㆤ└　ㄉㆭˋ　ㄎㄨ˙(泉)／
　　　　ㄊㆤ├　ㄉㄨㆪ˙　ㄎㄧ˙(漳)∥ㄊㆤ├　ㄉㆭ˙　ㄎㄨ˙(泉)
　　　　the7~3 tuinn2 khi3~0(漳)∥the7~3 tng2 khu3~0(泉)／
　　　　the7 tuinn2~0 khi3~0(漳)∥the7 tng2~0 khu3~0(泉)
　⊕拿回去。
【灶骹】ㄗㄠˋ　ㄎㄚ　tsau3~2 kha1　⊕廚房。專做食物烹調處。
【呣𢓶】ㆬ└　ㄊㄤ∥ㆬ└　ㄊㄤ├　m7~3 thang1∥mm7~3 thang7
　⊕不可、不能、不行、不得、不當。
　　{按}「𢓶」同「通」。「通」字多義，以其異體，區別臺語字音、字義。
【挵破】ㄌㆲˋ　ㄆㄨㄚ└　long3~2 phua3　⊕撞破、打破。
【啥麼載誌】ㄒㄧㆩ　ㄇㄧ　ㄉㄞ└　ㄐㄧ└　siann2~1 mi2~1 tai7~3 tsi3
　⊕什麼事情。
【雞卵】ㄍㆤ├　ㄋㄨㄧ├(漳)∥ㄍㄨㆤ├　ㄋㆭ├(泉)
　　　　ke1~7 nui7(漳)∥kue1~7 nng7(泉)　⊕雞蛋。
【生雞卵無，放雞屎有。】
　　ㄙㆥ├　ㄍㆤ├　ㄋㄨㄧ├　ㆠㄜˊ　，
　　ㄅㄤˋ　ㄍㆤ├　ㄙㄞˋ　ㄨ├　。(漳)∥
　　ㄒㆪ├　ㄍㄨㆤ├　ㄋㆭ├　ㆠㄜˊ　，
　　ㄅㄤˋ　ㄍㄨㆤ├　ㄙㄞˋ　ㄨ├　。(泉)
　　senn1~7 ke1~7 nui7 bor5 ， pang3~2 ke1~7 sai2 u7 。(漳)∥
　　sinn1~7 kue1~7 nng7 bor5 ， pang3~2 kue1~7 sai2 u7 。(泉)
　⊕形容人什麼有用的事，都不會做，只會惹事生非。意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生雞卵的無，放雞屎的有。】
　　ㄙㆥ├　ㄍㆤ├　ㄋㄨㄧ├　ㆤ├　ㆠㄜˊ　，
　　ㄅㄤˋ　ㄍㆤ├　ㄙㄞˋ　ㆤ└　ㄨ├　。(漳)∥
　　ㄒㆪ├　ㄍㄨㆤ├　ㄋㆭ├　ㆤ├　ㆠㄜˊ　，
　　ㄅㄤˋ　ㄍㄨㆤ├　ㄙㄞˋ　ㆤ└　ㄨ├　。(泉)
　　senn1~7 ke1~7 nui7 e7 bor5 ，
　　pang3~2 ke1~7 sai2 e3 u7 。(漳)∥
　　sinn1~7 kue1~7 nng7 e7 bor5 ，
　　pang3~2 kue1~7 sai2 e3 u7 。(泉)
　⊕形容人什麼有用的事，都不會做，只會惹事生非。意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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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完蛋記》。2020.09.22.二　00:14:33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418288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9.22.二　0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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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菜園、雞蛋、雞舍、母雞、鵝卵石、粉紅色、白色、退色、老花眼、神不知、鬼不覺、廚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