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　第四輯

　　　◎六、小小拾拾荒者

　　　　　　　　　　　　　　　　　⊕潘文良

　　拾荒者宣言‥「你丟我撿、你不要我要；你視為糞土、我視為寶物。」
　　職業拾荒者言‥「化破爛為金錢！圾垃變黃金！」
　　藝術家拾荒者言‥「化腐朽為神奇！」
　
　　阿文小學一、二年級時，由於學校教室不足，一、二年級，都是使用同一間教室，於是‥每天都是「上半天課」的——一週上「上午班」、一週上「下午班」，兩個年級輪流。
　　記得，那時候——
　　老師在放學時，總是不忘交代‥「小朋友！放學後，要直接回家，不要在路上『鬥牛』（逗留）！」
　　小時候，山上的孩子，都是一群「聽話」的好孩子；可是‥有一天，大夥發現了一個「秘密」，自此之後，就常被父母罵了……
　　住在山上的孩子，平時是很少下山的，上學時，就得天天下山，山下叫「街仔」——街仔的房子，是用「火柴盒」疊起來的；街仔有很多人，常都是「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的；「門當戶對」的「老鄰居」，卻彼此不相認識，哪像在山上，只要他（她）「有名字」，包準六歲小孩也認識；街仔的馬路是「虎口」，所以‥阿文管汽車叫‥「鐵虎」，「鐵虎」是種很可愛，卻又教人可怕的「動物」（會動的物體），一惹禍了，就會害得人家要死不活的，或是馬上（輪下），到閻羅王的「枉死城」去報到……
　　街仔的文具店裡，擺了很多「玩具」，住在山上的孩子們，每天總是得去「流覽」一下，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除了「一飽眼福」之外，其它，就什麼也不敢多想了……
　　〈阿田〉喜歡那輛黃色的遙控跑車、〈阿坤〉喜歡那一列長長的火車；〈阿波〉喜歡那架寫了幾個英文字，然後，再寫了個「17」的噴射機；〈阿清〉喜歡那個又大、又漂亮的機器人……
　　〈阿文〉呢？阿文不敢奢望什麼，只敢喜歡那架——老闆說要賣「十五塊」的直昇機——那架機身長得像「鯨魚」……頭上噴出一隻「竹蜻蜓」……肚子長著「輪子」的直昇機……
　　阿文有天，忍不住地，向阿母問道‥「阿母嘔！予我十五箍好無？」
　　阿母問道‥「十五塊，要創啥？」　（十五塊，要幹什麼？」）
　　阿文「吞吐」了半天，說不出口，只得叫道‥「呣免啦！」
　　阿母卻又叫問道‥「啥麼呣免？你猶佫要烏白買啊嗯？」
　　阿文只好搖頭叫道‥「無啦！無啦……」阿文只好轉身跑了。阿文要不到錢，是早知的必然結果；要不到錢，只好「自己存錢」了，不過‥小時的阿文，從來沒什麼零用錢，五毛、一塊，都得「伸長手」……要存「十五塊」，恐怕‥得存個一年半載。
　　那架「直昇機」，每天在櫥窗裡，跟阿文說‥（我很好玩嘔！快來買我！你要是喜歡我……就快把我買下吧！）
　　阿文也知道‥那架直昇機很好玩——只要把它的輪子，往後用力拉幾下，然後放開手，它就會向前跑去，而它頭上的「竹蜻蜓」，同時也會跟著直打轉……只差不能飛上天去……不過‥阿文只要如此，那就心滿意足的偷笑了。
　　說來，也很幸運，住在對面山的連村伯，家裡要蓋房子，磚頭無法送到家，得靠人力，再搬一段路。於是‥放了學，大夥就跑去搬磚頭——賺外快。
　　大家都很勤快（只有阿清不用「勤快」），誰也不想輸誰，一個比一個賺得多呢！「兩塊磚頭」五毛錢，星期六下午，跟星期天，如是一天半天，就賺到了三、五百塊，樂得大夥‥跳進溪裡去游水——洗去滿身的汗水和勞累……
　　阿文本是個「乖囡仔」，雖然‥賺了三百五十塊（連村姆仔，看阿文很勤快，多給了六塊——湊整數），不過‥只留下五十塊，其餘的都「存進」阿爸的「口袋」去了……
　　阿母還千叮嚀、萬交代地，告訴阿文‥「有錢呣𢓶亂開哈！愛留咧買鉛筆、簿仔……買『佚佗物仔』無路用……」（呣𢓶‥不要、不能。　佚佗物仔‥玩具。）
　　阿文叫道‥「好啦！好啦！我𣍐亂買啦！」阿文嘴裡叫著，心裡巴不得‥馬上衝下山去～把那架直昇機，給買回來……　（𣍐‥不會。　無路用‥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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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早上，大夥竟然不約而同的，都跑到「文具店」前面「集合」……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玩具，恨不得‥馬上把它給買下來，可是‥如果帶到學校去，會被老師「沒收」，只好等放學再買了……
　　…………
　　上了半天課，總是樂得「勃勃跳」的；下午一放學，走過了「胡適公園」，大 夥就不約而同地——開步就跑，也不理「路隊長」。
　　路隊長在後頭喊著‥「嘿……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你們膽敢脫隊？我要記名字嘍！還不給我回來!?」　（勃勃跳‥高興或生氣地直跳腳。）
　　大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三七二十四」，火速地趕往「文具店」。
　　阿田把那輛定價「一百五十元」的遙控車給買了——
　　要是阿文，才不會買「那麼貴」的「佚佗物仔」呢！縱使可以買，阿文也不會買的……
　　而阿坤、阿波、阿華……都把他們想買的玩具給買了。
　　只有‥阿文買的不是「直昇機」，而是一盒十塊錢的「象棋」……阿文真想罵那個「胖子老闆」一頓，竟然把阿文朝思暮想、作夢都會夢見的「直昇機」，賣給了別人……　害得阿文，揉了半天的眼睛‥「哇……哇……哇……」的裝著哭了半天。
　　大家買了自己想要的玩具之後，就較少到「文具店」去看「玩具」了——
俗說說‥「看有食無乾仔憖。」
只能看，沒能買，多看多難過啊！
　
　　有天早上——
　　大夥浩浩蕩蕩地，走向學校——從山上到學校，不在路上「鬥牛」（逗留）的話，少說也要走個一小時二十分鐘；每天總要走經「凌雲五村」（空軍宿舍），凌雲五村的外圍是一片田地，田地再過來，才是「大馬路」；接近馬路邊的田，已經荒了，不但長滿了雜草，而且，也倒滿了現代人，最會生產的‥圾垃。
　　那天，經過時……
　　阿文的眼睛，猶似「鷹眼」般的銳利，竟然看到那架——自己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直昇機」……「死」在垃圾堆中。　阿文一躍而下，跳到垃圾堆裡～撿起那架「直昇機」，一看‥「竹蜻蜓」真的飛了，而「輪子」，還跑掉一個呢！
　　阿田竟然叫道‥「哼！你就不給阿文買嘔！才幾天而已！就被人家，丟在這裡，哼！活該！」
　　阿文心想‥〔希望不是「它」啦！可是‥我整整看了它，好幾十天了，就是它「化成灰」，我也認得啊！（才怪！）別離才不到一星期，它竟然就落得，如此下場……那個買它旳人，真是不愛護……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定要賞他「五百」、踢他一腳，為它報仇……〕阿文竟然‥在這種場合，和它「相逢」，還真是讓人「傷感」呢！
　　阿華突然叫道‥「哇……你看——那裡有顆球嘿！」阿華叫著，馬上跳了下來～手往阿文的腳邊一抓——抓起了個排球。
　　阿田突然叫道‥「哇……那裡有一輛『金龜車』！」阿田叫著，也跳了下來。
　　…………
　　當大夥爬上馬路時，一個個，都眉開眼笑的，要不是怕遲到，再續找下去「垃圾堆」裡，還不知會有多少「寶藏」呢！
　　阿華一邊走、一邊拍著球……
　　阿田還拖著那輛‥沒有前輪、像斗笠似的大金龜車……
　　阿文看得笑道‥「那麼大的『金龜車』，一定進不了教室的啦！老師一定會，叫你丟到垃圾堆去……」
　　阿田叫道‥「對吼……我煞𣍐記去……」阿田趕緊，把那輛金龜車，給藏到路邊的崁上去……　（煞‥竟然、卻。　𣍐記‥不記得。　腮奶‥撒嬌。）
　　阿坤落在後頭，「細讀」著那一堆不及一寸的「小矮人」（軍人的模型）……
　　阿文呢！搧著一把中間裂了一半的紙合扇（只要用膠布貼起來，那就會跟新的一樣了）；書包裡，還藏著那架「直昇機」的屍體；還有一個比〈阿清〉，那個「不勞而獲」的機器人（阿清只要回家「腮奶」一下，他爸爸就會給他買了），差了十幾倍的機器人……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機器人「尚且」體完肢全的。
　
　　放學了——
　　老師依舊一年如一日地，叮嚀著大家‥「小朋友！放學後，要直接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聽到沒？」
　　全班一致喊道‥「聽……到……了……」　（聲音大得很，如果是在「天烏烏」的時候，也許人家，還會以為是「打雷」呢！）
　　原來‥大夥都是很聽話的「乖囡仔」，可是‥自從那次，在「垃圾堆——尋寶～得寶」之後，大夥就不聽話了……一出校門，就「溜之大吉」——到了垃圾堆，就一個一個的跳了進去……
　　天天上學、放學，就跑到垃圾堆逛一陣，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翻出個一元、五角，有時，也會只翻到一個「彈珠」，不過‥從來就沒有空手而歸過……（人家說‥「小偷要是沒有偷到東西，就會倒楣……」　所以‥大夥「要是沒『撿到東西』，也會倒楣」，因而不管如何，總要撿一樣東西。不然‥忍著那股惡臭、那片髒亂……也就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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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章、阿泉（阿波之兄）、阿宏（阿坤之坤）、阿祥、阿財〉……（他們是二、三年級的。）　他們竟然也知道了「尋寶」的「秘密」，於是‥大夥的收穫，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於是‥大夥便到處去找「新的——垃圾堆」，走遍了大街小巷，發現了好幾處「垃圾堆」；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中央研究院」裡的「垃圾堆」，最多「寶」了！（註‥阿文小學讀的是「台北市南港區．舊莊國小」，旁邊就是「胡適公園」，和「中央研究院」。）
　　「研究院」裡的人，實在是佷「討債」（浪費），原子筆用了一半，就丟了；還可以寫，就不要了；一本白紙，從頭到尾，只寫了三個字，也丟了……
　　大夥兩三天去一次，都可以「滿載而歸」呢！　那種燒得黑黑的「燒杯」，撿回去洗一洗，也就清潔溜溜了，用來養蝌蚪、養小蝦子；那一大疊厚厚的紙，抱回去做計算紙，算不完，也可用來摺紙槍、紙飛機、紙船，或是給媽媽「起火」也好……
　　由於他們的「討債」，大夥才有得「收穫」，如果他們「不討債」了，那大夥就沒得撿了。（不過，現在還是勸他們‥「節儉」一點吧——因為‥已經沒人撿了……大人說‥「討債的人，會去予雷公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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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有天——
　　阿文當值日生——值日生的工作，就是擦黑板……倒垃圾。於是，放學時，掃完了地，阿文便拎著垃圾桶，去倒垃圾……也許是撿破爛，撿出「功夫」來了——眼眼特別亮，還沒到垃圾堆，就看到裡面，有一袋「翁仔標」，想必是哪個人，被老師沒收～丟掉的，還不少呢！　平時，翁仔標數多了，一看就知道‥那一堆有兩百多張，阿文樂得腳快手快地，上前撿了起來。
　　阿文從此以後，每天都叫那個「值星」（每次，班長都把「日生」寫得黏在一起，變成了個「星」字），給阿文去倒垃圾，人家當然「求之不得」啦！大家都嘛說好。
　　而阿文，就像那個「守株待兔」的農夫一樣，每次都在垃圾堆「等待」，看看還有沒有「翁仔標」什麼的可以撿……天天辛苦的跑去倒垃圾，還在那裡「罰站」似的等了十分鐘，可是‥除了一堆冰棒袋、王子麵的空袋子外，就是一大堆破破爛爛的紙，什麼也沒再看到，只好「放棄」——辭職不幹了。
　
　　要撿「寶物」，可是到處都有得撿，有回——
　　阿文就在「臭水溝」裡，撿到了個「籃球」，只是上頭破了兩個洞，「沒氣」了。　阿文本來，要將他給扔了——
　　阿坤說‥「可以拿到腳踏車店去補。」
　　於是‥大夥又折回頭，到腳踏車店去——補兩個洞「十塊錢」，又花了三塊錢，去買了支「球針」，灌了氣……
　　阿文當時，身上僅有一塊錢，而其餘的，則是向大夥「借」來的……（還真不知道‥以後，要等到何時，才能還呢！）
　　那天中午，吃過了飯，大家都跑來找阿文，要玩「躲避球」……
　　大夥便到空地上，玩得興高釆烈的。
　　哪知道‥那個〈臭屁清仔〉，跟〈跟屁波仔〉，突然冒了出來——
　　阿波一把接住了球，開口就叫道‥「我嗎要耍……」（我也要玩……）
　　阿田叫道‥「才不給你玩咧！」
　　阿文叫道‥「球給我拿來啦！」
　　阿波叫道‥「不玩就不玩，誰稀罕？」阿波叫著，球一放～腳一踢——竟把球，一腳給踢到崁下去了……　（也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意」的。）
　　阿文也來不及跟阿波吵架，趕緊跟著球，衝到崁下去……可是‥崁下全是菅芒，阿文鑽得全身發癢，怎麼也找不到那球了……
　　大夥也幫著找了一陣，卻也沒找到。
　　阿文悻悻然地，爬到崁上，沒看到阿波的蹤影，也懶得去找他吵架，要是他還在的話，包準打得他到處找牙齒的……人家說‥「十三」是個「不吉利」的數字，果然沒錯……阿文也不理大家，要哭要哭地，跑回家去——
心裡叫著‥〔真是倒楣！還欠人家十二塊呢！死阿波！你就別被我看到……〕
　
　　第二天——
　　阿文看到阿波——
　　阿波回頭瞄了一眼，拔腿就溜了。（作賊心虛嘛！）
　　阿文本想追上前去，揍得他躺在地上叫阿公的，不過，念頭一轉——
心想‥〔算了！揍他太浪費我的力氣了……叫他賠我二十塊，不然‥欠人家十二塊，沒辦法還……〕阿文於是便遠遠地、恨恨的叫道‥「臭阿波仔！你呣免走啦！　『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的啦！我才懶得打你呢！你給我賠二十塊來，就好了啦！」
　　阿波也不作聲，大概裝著沒聽到，馬不停蹄地，往前跑去……
　　阿文後來，看到阿波，開口就是‥「二十塊！給我拿來！」
　　大夥也跟著向阿波討……
　　（要不然，阿文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還錢。）
　　阿清後來，竟然替阿波「還錢」。（他們兩個，本來就像「狼兄狗弟」。）
　　阿文也不管是誰還的，有錢拿就好——不過「二十塊」被阿清給「殺」得剩「十五塊」——阿清不愧是「生理囝」。只是‥阿文也「賺了兩塊」，把十二塊還給了大夥，還剩下三塊錢，買了一包「王子麵」，足足吃了一天，亂過癮的。
　
　　阿文有天，又撿了個卡車的輪胎（外胎），看上它的原因，是因為‥它可以「滾」著玩。那輪胎，可是重得要命呢！而且‥還是「上坡路」，阿文又抬、又推的，搞得汗水如雨下、大氣似狗喘……阿文看阿田跟阿坤，在一旁走著，也不想要幫忙，一念心起，便叫道‥「嘿！你們想不想玩啊？　幫忙抬一下嘛！」
　　阿田叫問道‥「那有什麼好玩的？」
　　阿坤笑道‥「誰叫你那麼笨？　撿一個大輪胎，自找罪受嘛！」
　　阿文叫道‥「這可以滾來滾去的啊！很好玩的咧！」
　　阿田叫道‥「球也可以滾來滾去的啊！」
　　阿文搔了搔頭，叫道‥「這也可以當……『彈簧床』——」阿文把輪胎給放平到地上～站到輪胎上頭，籍著輪胎的「彈力」，跳啊跳的……一邊說道‥「這樣，不是很好玩嗎？」
　　阿田點了點頭說‥「嗯！還蠻好玩的。」
　　阿文跳啊跳的，跳得正樂，哪知‥一不小心，踩了個空‥「唔啊……」一聲，馬上跌了個四腳朝天……
　　阿田跟阿坤，一時‥「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的，笑得前仰後翻的。
　　阿文狼狽地，爬了起來～揉了揉腰部……皺了皺眉頭，叫道‥「笑什麼笑嘛!?幫忙抬一下……不然‥你們以後，都別想給我玩啊！」
　　阿坤叫道‥「那也沒什麼好玩的……」
　　阿文叫道‥「這也可以綁一條繩子，把它吊到樹上去，做盪秋千耶！很好玩的啦！」
　　阿田叫道‥「要玩盪秋千，還不簡單？　兩條繩子、一根棍子，就可以玩了，何必那麼麻煩？　還綁一個大輪胎呢！」
　　阿文叫道‥「這個玩……不一樣的……風味呀！」　（數想‥妄想。）
　　阿田笑道‥「你就是想要我們幫你抬……那個那麼重……免數想！」
　　阿文只得叫道‥「算了！」阿文也不再理會他們，做了幾下深呼吸，於是‥又推、又抬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固執」地，把大輪胎給弄了回家……
　　阿文後來，還是分大家玩——在空地上，把大輪胎給滾一趟過來～滾一趟過去的，足足玩了一個下午，滾得一個個頭昏腦脹、眼花撩亂的。
第二天，又在輪胎上頭，跳得一個個手腳發軟、筋疏骨散。
第三天，用了條粗麻繩，把輪胎給綁到樹枝上去，一個個盪得心驚膽顫、魂飛魄散的，刺激得很。
第四天，阿文自個兒，在家門前的埕裡，滾著輪胎玩，結果……竟把輪胎，給滾到崁下去了……阿文順著輪胎的輾痕，到崁下去，哪知‥輪胎的「輾痕」，竟然在「半途」就「不見」了……阿文找了一陣，居然不見輪胎的蹤影，心裡實在納悶得很……最後，才發現‥那輪胎，「跳」到樹上去躲了……竟卡在枝椏間，動彈不得，看那樹高得很，阿文也懶得爬上去，把輪胎給弄下來，於是‥留至今日，那輪胎，還在枝椏上，「呆」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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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夥撿東西，本來是不撿那些‥「破銅爛鐵」的，不過有天——
　　阿文靈機一動，叫道‥「對呀……〔把那些‥『破銅爛鐵』給收集起來，可以賣錢耶！〕不錯！不錯！」阿文於是便把自己的構想，告訴〈阿田、阿坤、阿華、黑松〉，大夥都認為不錯，於是便「約法三章」‥
「一、大家一起去撿破銅爛鐵。
　二、撿到的破銅爛鐵要「公家」，賣得的錢，大家分。（公家‥合夥、共產。）
　三、不得把這秘密告訴別人，免得收穫量減少。」
　　會員就只有「五個人」，沒有〈阿清〉跟〈阿波〉的分。（其實‥阿清、阿波，也不用靠「撿破爛」過日子啦！）
　　每天放了學，大夥就到處去收集破銅爛鐵、報紙、簿仔紙……（反正‥能賣錢的，統統都收。）成包～成綑～成堆的，藏在一個山洞裡。
　　想想那時候，阿文還「可愛」又「認真」的，帶著一塊「大磁鐵」，到「工地」去，吸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鐵釘」呢！
　　由於大家「工作」勤奮努力，一個月之後，也就收集了一大堆——便去找那個「收歹鐵呀報紙」的，（大夥都認識他，因為‥他都會到山上去收，可以拿錢，也可以跟他換「麥芽糖」。）開車去載——
　　記得‥第一次，大夥就賣了「兩百六十塊」，大夥樂得一起去吃「特大碗的蚵仔麵線」。
　　阿文那次，為了「吃夠本」，什麼辣椒醬啦！胡椒粉啦！醬油啦……醋的，全都給加上好幾點，哪知‥一不小心，竟倒進了「半瓶醋」（把「黑醋」錯認為「醬油」，而且‥被阿田碰著了手肘——咕嚕！咕嚕！兩下，也就倒進半瓶了），使得整碗麵，酸得像檸檬似的，叫人吃得眼淚，都掉下來了……還好‥老闆很好心，給阿文加了一些料，也就沖淡了許多，說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呢！
（花同樣的錢，吃得比人家「多」。）
　　大夥賣了幾次之後，有回，又一同到垃圾堆前，竟看到一個‥雞皮鶴髮、衣衫襤褸……而且，還「曲痀」的老阿婆，拖著個帆布袋，在垃圾堆裡翻尋著……
　　大夥默默地站著、看著——
　　阿文看她的「收穫量」，實在是‥「少得可憐」……
　　當她看到大夥，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破銅爛鐵），她臉上似乎寫滿了……失望。　她在垃圾堆裡，翻尋了一陣之後，便拖著那個癟癟的帆布袋——嘎啦！嘎啦！的，蹣跚地走著。
　　阿文一時間，不禁鼻酸淚滿，竟「不由自主」的，追上前去——把自己收集的「破銅爛鐵」，全給了她……
　　大夥竟也跟阿文一樣——全給了她。
　　阿婆一時‥「多謝嘔！多謝嘔！多謝嘔！」的說個不停。
　　大夥聽得亂不好意思的，異口同聲的叫道‥「呣免啦！呣免啦！」接著，不約而同地，一個個，拔腿就跑……
　　此後，大夥就沒再撿「破銅爛鐵」了——不再跟阿婆「搶生理」。
　　大夥有時候去「尋寶」，就會順手，把那些「破銅爛鐵」撿到一旁～放成一堆——等阿婆來收。
　　阿婆也許知道是「大夥」幹的，每次看到大夥，總是笑瞇瞇的叫道‥「多謝嘔！多謝嘔！」
　　阿文總是滿心喜悅地，卻又覺得不好意思，每每都是一邊傻笑、一邊搔頭——不知所措。
　
　　大夥升了三年級，也就能跟著阿章他們，天天「同進同出」了。
　　也許是長大了些，竟對「拾荒」，覺得有些「羞恥感」——被其他同學看到，就覺得亂不好意思的。
　　也許是因為‥讀了「整天」的關係，大夥也就沒再天天去「尋寶」了。
　　但是‥為了不讓那「寶物」，塵蒙土封，便利用星期三、星期六，讀半天，下午沒課的時候，再去「收尋」一趟——收穫倒是較為可觀呢！
　
　　有次，大夥在垃圾堆裡，發現了四隻小貓咪，正在那裡翻紙倒筒地，找東西吃，不時地，喵喵而叫，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已不知道幾天沒吃東西……也不知是誰，那麼狠心，竟把貓咪當作垃圾給丟了。
　　在老師平日的教誨下，大家都很「愛護動物」，於是——阿文跟阿華、阿樑、黑松，四個人，也就一人抱一隻回家去養。
　　阿樑抓的是「黃棕色」的貓咪，阿文給牠取個名字叫〈咪咪貓〉；阿華抓的是「花色」的貓咪，阿文給牠取名叫〈花花貓〉；黑松抓的是「黑色」的貓咪，阿文給牠取名叫〈妙妙貓〉。
　　阿文抓的呢！是隻髒得變成了「灰色」的「白貓咪」。阿文心想‥〔只要洗一洗就好了……一定很漂亮的。〕阿文想起小時候，給「大姐姐」的一隻小白貓，於是，就給牠取了個同樣的名字，叫作〈小雪球〉。
　　小雪球並不受到家中那隻老貓〈三八阿花〉的歡迎，（三八阿花老來，實在不可愛。）彷彿「一家不能容二貓」似的，吃飯的時候，三八阿花自己的分吃完了，還要搶小雪球的分來吃，吃不完的，也不願意給小雪球吃，小雪球在一旁喵喵叫，三八阿花聽煩了，就過去踹牠兩腳……有時，還咬小雪球，咬得血流流……
　　後來，菜脯說他想要小雪球，阿文也只好「割愛」，哪知‥不倒三天，小雪球，就被狗給「嚇死」了……
　　阿文傷心之餘，也是無可奈何啦！聽說‥貓有「九條命」，（小時候）阿文總是「信以為真」，也不知多久的日子，總是到處注意，看看〈小雪球〉，有沒有再復活過來呢！
　
　　自從撿東西以來，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次撿到五百二十元——
　　那天，大夥一如往常般的，到垃圾堆去……那天，垃圾堆裡，有好多衣服和鞋子，都還好好的，就被人家給扔了。
　　阿田看了，叫道‥「街仔人，實在真『討債』，好好的衣服，幹嘛丟掉呢？」
　　阿文想了想，叫道‥「一定是哪個人死掉了啦！人家都不敢穿死人的衣服，只好把他給丟掉啊！」
　　阿華突然叫道‥「唉喲……碰死人的東西，會倒楣的耶……」
　　阿章叫道‥「膽小鬼！」阿章說著，故意抓起一件，把衣服張了開來～丟向阿華——
　　阿華趕緊抓起一支掃把柄～把那件衣服，給打向阿章……
　　阿章閃了開來，也抓了支竹棍～挑起一件長褲～甩向阿華……
　　結果‥兩個人把一堆衣服，給搞得到處都是……
　　阿文跟阿田，站在一旁「觀戰」。
　　阿文突然看到阿章，挑起的一件「西裝」，掉下了一包，用透明膠袋裝著的「東西」……阿文眼睛一亮——發現那是「鈔票」，一時高興，上前要撿，哪知‥
　　阿章正好挑起的那件西裝——
　　阿文便被西裝給蓋著了頭，不知怎的，竟踩了個空‥「嗚啊……」的叫了一聲，摔了個五體投地……　阿文抓起衣服～甩到一旁去，趕緊爬坐了起來，正好在那包錢旁邊，阿文順手撿了～站起身子……心裡樂得開口叫道‥「我……」阿文突然一念心起，心裡叫道‥〔不行告訴他們，說我撿到錢……不然，等一下跟我說‥「有福同享……見者有分」的話……〕阿文於是便把錢，給塞進口袋裡——神不知、鬼不覺的。
　　…………
　　阿文好不容易，挨到家裡，趕緊掏出錢來數——五張一百的、兩張十元的——五百二十元。阿文心裡樂得很，樂得「忘了一切」，什麼「撿到錢要交給老師、警察……要拾金不昧」，一切「教誨」，此時都「不管」了，心裡盡是打算著‥
〔明天，去買一個刨筆機……買一本大的字典……〕
　　…………
　　第二天放了學——
　　阿文便去挑了個最小、最便宜，才六十五塊的刨筆機，又買了本《國語字典》 ，定價是一百二十塊，不過‥老闆只算一百一十塊，又買了些原子筆、鉛筆、擦子……還請大夥，吃了一支冰棒呢！
　　阿章直叫道‥「奇也怪也！怪也奇也！奇哉怪哉！」
　　　　——˙——
　　阿文回到家裡，寫完了功課，就跑出去，跟大夥玩……
　　直到傍晚，回到家裡……
　　阿文一進門，就看到——
　　阿母手持竹枝，面色如青的，坐在椅條上……而字典、刨筆機……則放在一旁的桌上——
　　阿母一見阿文，便叫道‥「跪落！」
　　阿文嚇得不由自主的跪到地上——叩！叩！兩聲，膝蓋痛得要命，卻也不敢去揉。
　　阿母用竹枝指著字典、刨筆機，叫問道‥「你這字典，佮這鉛筆絞，是對佗位來的？」
　　阿文輕聲叫道‥「我抾的啦！」　（抾‥撿拾。）
　　阿母又叫問道‥「抾的？　抾的有偌恁好、偌恁新？」阿母接著，便狠狠地，抽打了一下阿文，叫問道‥「你是呣是去給人偷摕的？」
　　阿文叫道‥「呣是啦！」
　　阿母把錢給丟到地上，叫問道‥「你這錢，是佗位來的？是呣是去『洗身軀間仔』，給人偷撏橐袋仔？」（洗身軀間仔‥礦場工人洗澡的地方。　撏‥掏取。）
　　阿文哭著叫道‥「呣是啦！這是人拾的啦！」）
　　阿母又打了阿文一下，叫問道‥「抾的？啥人會落偌恁濟錢予你抾？」
　　…………
　　阿文在阿母的逼供之下，只得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還去找阿章「作證」……
　　還好‥阿章「心有靈犀一點通」，「撒謊」說有看到阿文撿到錢，還請大家吃冰。
　　阿母又訓了一頓，說什麼‥撿到「大錢」，要等看看有沒有人來找，沒人來找，就交給警察；撿到「小錢」，就拿一些去「添油香」，或是看到乞丐就給他，不要全部「私吞」……做人不能當小偷……啦啦啦啦的講了一堆，什麼‥「人貧志不窮、不做虧心事——不怕夜來鬼」……講了一大篇。
　　阿文讀了三年書，老師都沒講那麼多「道理」呢！實在佩服阿母，雖沒讀書，連字也不認識，卻也能說得那麼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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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村子裡，曾「流行」玩「磁磚」——
　　大夥每天放了學，就跑往工地裡去「撿磁磚」，大大小小的各形各樣的磁磚，每天都撿一大袋回家。
　　磁磚除了玩「拼圖」遊戲之外，也可用來「賭」著玩（玩法比「彈珠」還多樣）——擲數字、打三角、猜總數、比手指等玩法外，阿文還想到‥可以畫個「小踩王」，用「小磁磚」代替人來玩，更是刺激有趣呢！
　　後來，有天竟然「鬼迷心竅」，去給人家偷「整箱」的，結果‥被工頭發現了，大夥嚇得扔了磁磚，逃之夭夭，跑得褲底都裂了呢！從此，再也不敢去撿磁磚了。
　　阿母說得沒錯‥「偷兒人人恨、鼠兒人人打。」
　　做壞事，總是沒好日子過的。
　
　　後來，又流行玩「瓶蓋」——
　　說起「撿瓶蓋」，實在亂不好意思的，大夥放了學，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就往冰果室、小吃店裡跑。一窩蜂的跑了進去……
　　老闆問道‥「要吃什麼？」
　　大夥理都不理，頓時變成了貓仔、狗仔的，往桌下鑽，三兩下子，便把地上的瓶蓋，給撿得一乾二淨、清潔溜溜的，然後，又一窩蜂的跑出店去，留給老闆的是一張‥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臉……
　　老闆後來，可學聰明了，為了避免大夥的「大駕光臨」，便每天把瓶蓋，給收集起來，放在店外，等著大夥去拿……
　　要是有機會，去給人家請（吃喜酒），那就更是糗了，幾道菜就填飽了肚子，其它時候，便是當小貓、小狗的，在地上、桌下鑽來鑽去的——撿瓶蓋。
　　那時候，「黑松汽水」，有舉辨「集『黑松』兩字大贈送」的活動，更是讓大家搶著當小貓、小狗……搞得父母，都不敢帶孩子去呢！　（小時候，去吃喜酒，常是為了四樣東西‥一是「養樂多」、二是「蛋糕」；中是「手帕」，或是那種香香的「濕紙巾」；四是為了「瓶蓋」。）
　　撿回來的瓶蓋，除了可以「賭」著玩之外，也可以打瓶蓋給打平，當作「翁仔標」，或是把瓶蓋邊緣剪成鉅齒狀，當作「飛鏢」，還可以串成一串當「搖鈴」；或是釘上兩個小洞～穿上一條綿線，做成「呼拉」；或是釘上一根釘子做「陀螺」，還可以當紙盒子的車輪；或是加上一個紐扣（鈕扣上通常都有兩個洞），鈕扣上的一個洞，穿上橡皮筋～套在瓶蓋上，另一個洞，綁上一條綿線，只要綿線上沾上一些水，手指從線頭（綁住鈕扣的一端）往線尾一拉——鈕扣便會打著瓶蓋，發出一連串長長的「答答答答」聲，像蟬一般的響著。
　　「收集瓶蓋」的樂趣，亦不亞於「收集郵票」呢！況且‥收集瓶蓋，不用花錢買（只要臉皮厚一點即可），要收集「完美無缺」的「平」蓋，可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呢！
　　阿文曾經興致勃勃的，收集過七十多種瓶蓋，各式各樣的瓶蓋，包準讓人看得眼花撩亂、嘖嘖稱奇，只是‥素來保存無方，幾經「漏雨」之患，全都變成「清一色」（鏽色），要不然的話，現在應該還會在的。　（阿文小時候的「翁仔標、翁仔身、彈珠、橡皮筋」，至今，都還保存得好好的呢！）
　　小小的瓶蓋，能夠「玩」出那麼多樂趣，大概也只有阿文這群「撿破爛」的，會「享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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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件事，印象也非常深刻——
　　記得‥那天是星期六，天氣陰陰的……
　　早上上學時，大夥經過一個巷口；巷口外頭有堆垃圾……
　　阿文眼睛一亮——便見一堆漫畫書，不禁‥「哇……」的一聲，馬上衝了過去……
　　大夥也跟著衝上前去——
　　大夥一時搶得亂七八糟的……三兩下子，就把一堆大約五十來本的漫畫書，給搶光了。
　　阿文也搶了七本，心裡還真是疑惑‥〔想必‥那是有個媽媽，大發脾氣，把它全丟了的吧!?〕
　　阿田撿了本《國父　孫中山先生傳》，看了一下，竟然又把它，給丟進垃圾堆裡去——
　　阿文趕緊把「國父」，給撿了起來……
　　大夥一路走、一路拿著漫畫書——看。要不是很早就出門的話，恐怕就會遲到了。
　　…………
　　阿文寫完早自習，「情不自禁」地，又從抽屜裡，拖出《老夫子》繼續看——看得津津有問的，竟然「得意忘形」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老師隨即笑問道‥「潘文良啊！什麼事情，這麼好笑？你也站起來，說給大家聽聽，讓大家也笑一笑吧！」
　　（阿文三年級上學期的老師，叫作〈張黎玲〉，記憶之中，她是個和靄可親、幽默十足的老師，常惹得鬨堂大笑的……只可惜‥她只教了半學期……她離開學校的那天，大家哭得亂糟糟的，記得‥她在每個人的心中，植了一棵「玫瑰花」，要大家天天澆水、照顧……等玫瑰花盛開了，就送別人……）
　　阿文站了起來，緊閉著嘴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坐在阿文身後的同學，突然叫道‥「他在看『老夫子——鬥牛』」
　　老師聽了，便問他道‥「你怎麼也知道‥他在看『老夫子鬥牛』？　你是不是也在看呢？」
　　同學叫道‥「我才沒看咧！」
　　老師笑問道‥「沒有看的話，你怎麼知道‥他是在看『老夫子鬥牛』？不專心寫字，東張西望的？罰你站一分鐘——」
　　同學‥「哈……」了一聲，站了起來，叫道‥「真倒楣……我都還沒看完呢！就要被罰……」
　　惹得班上的同學‥「哼哼哈哈……」的笑了一陣。
　　阿文也很想笑，可是又不敢笑，憋在心裡，可真是難過極了。
　　老師等大家笑完了，便叫道‥「潘文良啊！把《老夫子》拿來讓老師瞧瞧，看看好不好笑？」
　　阿文只得把《老夫子》，拿去給老師，才回到座位，又聽到——
　　老師問道‥「潘文良！這本是誰的呢？」
　　阿文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呆呆的愣著。
　　臭屁清仔，突然叫道‥「那是他在『垃圾堆』裡撿的啦！」
　　阿文聽得真是火冒三丈，要是有戴帽子的話，帽子一定會被衝上九霄雲外去的，真恨不得上前去給他一拳，心想‥〔回去一定要揍阿清……〕
　　老師叫問道‥「什麼，垃圾堆撿的!?難怪‥我聞到一股魚腥味。」
　　有些同學，聽得又‥「哼哼哈哈……」的笑了起來。
　　阿文一時，真是無地自容，又氣又羞地低下了頭、脹紅了臉，要是能像土撥鼠那樣，一定馬上鑽到土裡去的。　（原來‥土撥鼠很害羞，也許是因為‥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只好像蝙蝠一樣，躲在黑暗的地裡。）
　　老師等大家笑完了，又問道‥「潘文良！還有沒有呢？全部都拿出來——」
　　阿文心裡叫道‥〔老師還可真厲害……〕阿文心裡叫著，只得把漫畫書，全拿到老師桌上……
　　老師拿起《國父　孫中山先生傳》，叫問道‥「什麼？這本也是撿的啊？」
　　阿文點了點頭，叫道‥「不知道誰，那麼不尊敬〈國父〉，把〈國父〉給丟到 垃圾堆去……我看到了，就把它給撿了起來，還有漫畫書……」
　　老師笑道‥「嗯！很好！很好！先放在老師這裡，等放學再來拿回去，免得你上課又『偷看』！」
　　阿文聽得直直點頭，心裡叫道‥〔謝謝國父！謝謝國父！謝謝老師！〕阿文回頭恨恨地，瞪了阿清一眼……
　　…………
　　放學時——
　　阿清跟阿波，一下子，就溜得不見人影了。
　　阿文只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阿清。
　　大夥到了土地公廟，燒了香之後，便把漫畫書給掏出來——公家看。
　　大夥竟然顧不得肚子餓，在土地公廟裡，看到下午四點多……果真是讀得「廢寢忘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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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小時候，生活不怎麼好過，那段「拾荒」的日子，回憶起來，真是‥也酸也甜……
　　「東西」可不是「不勞而獲」的，得拿著支棍子，在垃圾堆中，翻來翻去的，聞著垃圾的腐臭味；看著那些‥腳忙翅亂，飛得團團轉的蒼蠅；踩著蟑螂、老鼠的「樂土」，從中尋找一件件‥別人不要的——寶物。
　　還要忍受——
　　有些媽媽，告訴孩子的話‥「你看——那邊那群野孩子，又在翻垃圾了……」
　　最糟的是‥被其他同學看到了，那可真是會糗死呢！
　　小小的心靈，除了「不好意思」之外，還有那麼一絲絲心酸……只是‥東西不用錢，撿到就很高興，所以‥也就顧不得「面子」啦！說來，真是亂「悲哀」的。
　　大夥的雙手，可真是厲害呢！那些殘缺不全的玩具，都有辦法把它「修好」，只是……變得「怪模怪樣」的——牛頭對上馬嘴、手臂長著大腿……而已！
不過‥倒也比原來的好玩，而且‥還更有創意、更有趣呢！
　　而「廢物利用」的功夫，還可真是「上段」呢！斷了頭的「花瓶」，回去搞一搞，變成了「筆筒」；火柴盒，只要動動剪刀，加上一些漿糊，一輛漂亮的「火柴盒小汽車」，就跑出來了……
　　阿文有次，撿到了一張有靠背、坐起來很舒服的椅子，一切都跟新的一樣，只是其中，一隻椅腳，斷了一半。阿文撿回家去，把其它三隻椅腳，也給鋸掉一半，於是成了阿文的「寶座」。（那可是阿文家，「第一張——有靠背」的椅子呢！）
　　一件人家不要的東西，經過一番「設計」，在一雙巧手的「改裝」之後，又變成一件有用的東西，其中趣味，非為者不能知啊！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可真是‥大夥，最好的寫照呢！
　
　　在生活富裕、物質豐足的今天……
　　阿文從小，就看著「內湖垃圾山」長大……那「山」裡，還真不知‥有多少可利用的東西呢！
　　要是垃圾會說話，那它們一定會大喊「死不瞑目」的。
　
　　大自然，生生萬物，大概有只有人類，會製造「害人害己」的「垃圾」了！
草木製造的垃圾（落葉），能轉變成為「肥料」，而有利於草木本身的生長。
蝴蝶能將自己身體產生的廢物，經過化學處理，轉變成翅膀上的「細鱗」，在陽光的照耀下，變成多采多姿、美麗又漂亮的衣服。
而人類，自稱是「萬物之靈」，卻不知如何去處理‥自己所「生產」的垃圾，實在真是個……笑話。
　
　　如何處理垃圾呢？
　　最重要的是——不要亂丟垃圾。
　　曾聽過‥「撿破爛的——撿到一棟大廈」的故事嗎？
　　〈三毛〉女士的「拾荒夢」裡，還有一個‥寧願撿破爛，而不願當老師的呢！
　　為什麼呢？
　　因為‥人們太會「丟」了——丟了太多太多的「寶」了。那些寶，如果「不丟」，好好的去利用，那麼‥「垃圾」，勢必會「大量減少」——處理一個垃圾，總比處理十個垃圾，「容易」十倍嘛！
　　「物盡其用而方棄」，是減少垃圾的方法——減少垃圾的「生產」，實為處理垃圾問題之張本啊！
　　再者‥則是徹底的做好‥資源回收！
　　…………
　　說來，真是心酸又憤慨，還真不知如何「結束」呢！
　　末了，就寫下阿文感悟的幾句話好了‥
「物用當須記‥來處實不易！常懷感恩心，惜福享有餘。」
「勿忘當時苦，別貪今日福，應如細流水，莫似驟雨澍。」
「資源回收眾人做、惜物多福大家樂。」
　
■註
　　〈阿田、阿坤、阿清、阿波、阿華、黑松〉，跟阿文「同班」。
　　〈芋冰、菜脯〉小阿文一、二歲。
　　〈阿章、阿泉、阿宏、阿祥、阿財、阿樑〉，大阿文一～三歲。
　　除了〈阿華〉住在山下，〈黑松、阿樑〉，住在「山腰」之外，餘皆住在「山上」。
　　〈阿清〉家，是山上唯一的雜貨店，素來因「有錢」，而有「大少爺」的架子，為大家所厭惡——只有〈阿波〉，喜歡跟他好。大概是小學五年級時，他們就搬到「街仔」去了……
　
　　　　　　　　　　　　　　　　　　　　　　2002.06.11.二　二校
　　　　　　　　　　　　　　　　　　　　　　2020.08.01.六　修校
■臺語註解
【街仔】ㄍㆤ├　ㄚˋ(漳)∥ㄍㄨㆤ├　ㄚˋ(泉)
　　　　ke1~7 a2(漳)∥kue1~7 a2(泉)
　⊕街道。
【乖囡仔】ㄍㄨㄞ├　ㆣㄧㄣ　ㄚˋ　kuai1~7 gin2~1 a2
　⊕乖孩子。
【要創啥】ㆠㆤ　ㄘㆲˋ　ㄒㄧㆩㆷ(漳)∥ㆠㄨㆤ　ㄘㆲˋ　ㄒㄧㆩㆷ(泉)
　　　　　be2~1 tshong3~2 siannh4(漳)∥bue1 tshong3~2 siannh4(泉)
　⊕要幹什麼。
【呣免】ㆬ└　ㆠㄧㄢˋ　m7~3 bian2　⊕不免、不用。
【猶佫要】猶佫要　猶佫要　猶佫要
【烏白買】烏白買　烏白買　烏白買
【呣𢓶】ㆬ└　ㄊㄤ∥ㆬ└　ㄊㄤ├　m7~3 thang1∥mm7~3 thang7
　⊕不可、不能、不行、不得、不當。　{按}「𢓶」同「通」。「通」字多義，以其異體，區別臺語字音、字義。
【亂開】亂開　亂開　亂開
【佚佗物仔】佚佗物仔　佚佗物仔　佚佗物仔
【無路用】ㆠㄜ├　ㄌㆦ└　ㄧㄥ├∥ㆠㄜ├　ㄌㆦ└　ㄧㆲ├　bor5~7 loo7~3 ing7∥bor5~7 loo3 iong7
　⊕無用、沒有用、不中用、不頂事。又叫「無路使、無事使」；泉州又叫「無路使用」。
【沒收】ㆠㄨㆵ　ㄒㄧㄨ　but8~4 siu1　①將犯罪者或違反禁令者，私有財產，強制地收歸公有。①以權勢或其他卑劣手段，奪取或竊取，他人財物。
【勃勃跳】ㄆㄨ'ㆵ　ㄆㄨ'ㆵ　ㄊㄧㄠ└∥ㄆㄨ'ㆵ　ㄆㄨ'ㆵ　ㄉㄧㄜˊ
　　　phut4~4~8 phut4~4~8 thiau3∥phut4~4~8 phut4~4~8 tior5
　⊕因高興或發怒而直跳腳。
【𣍐記】ㆠㆤ└　ㄍㄧ└(漳)∥ㆠㄨㆤ└　ㄍㄧ└(泉)
　　　　be7~3 ki3(漳)∥bue7~3 ki3(泉)
　⊕不記得。
【腮奶】ㄙㄞ├　ㄋㄞ　sai1~7 nai1
　⊕撒嬌。小孩以腮貼奶，有想吃奶，以及撒嬌的意象。
　　俗有作「使泥、思奶、司奶」者。教育部《臺閩典》做司奶。
【討債】ㄊㄜ　ㄗㆤ└　thor2~1 tse3
　①索還欠款。又叫「討數、討錢」。
　②浪費、蹧蹋。沒有節制、無益的耗費。
【雷公】ㄌㄨㄧ├　ㄍㆲ　lui5~7 kong1
　⊕雷神，傳說掌管打雷的神，後用來指雷。
【摃死】ㄍㆲˋ　ㄒㄧˋ∥ㄍㆲ└　ㄒㄧ˙　kong3~2 si2∥kong3 si2~0
　⊕敲死、打死。
【要耍】要耍　要耍　要耍
【呣免】ㆬ└　ㆠㄧㄢˋ　m7~3 bian2
　⊕不免、不用。
【生理囝】ㄒㄧㄥ├　ㄌㄧ　ㄍㄧㆩˋ(漳)∥ㄒㄧㄥ├　ㄌㄧ　ㄍㆩˋ(泉)
　　　　　sing1~7 li2~1 kiann2(漳)∥sing1~7 li2~1 kann2(泉)
　⊕商人、生意人的孩子。
【數想】ㄒㄧㄠˋ　ㄒㄧㆫ├　siau3~2 siunn7
　⊕妄想。非份或荒誕的想法。
【免數想】ㆠㄧㄢ　ㄒㄧㄠˋ　ㄒㄧㆫ├　bian2~1 siau3~2 siunn7
　⊕別想、休想、不用妄想、不要妄想、不必妄想。也常用來拒絕或不同意別人的要求。
【曲痀】ㄎㄧㄠ├　ㄍㄨ　khiau1~7 ku1
　⊕駝背。指先天性遺傳，或後天姿勢不良，所造成背部彎拱的現象。
【搶生理】搶生理　搶生理　搶生理
【鉛筆絞】鉛筆絞　鉛筆絞　鉛筆絞
【對佗位來】ㄉㄨㄧˋ　ㄉㄜ　ㄨㄧ├　ㄌㄞˊ　tui3~2 tor2~1 ui7 lai5
　⊕從哪裡來、從何處來。
【抾的】ㄎㄧㄜㆷ　ㆤ˙　khiorh4 e3~0
　⊕撿的。
【偷摕】ㄊㄠ├　ㄊㆤ　thau1~7 theh8
　⊕偷竊、盜取。
【偷撏】ㄊㄠ├　ㆢㄧㆬˊ(漳)∥ㄊㄠ├　ㄌㄧㆬˊ(泉)
　　　　thau1~7 jim5(漳)∥thau1~7 lim5(泉)
　⊕偷偷地掏取。{例}偷撏橐袋仔‥揄掏口袋。
【洗身軀間仔】ㄙㆤ　ㄒㄧㄣ├　ㄎㄨ├　ㄍㄧㄥ├　ㄚˋ(漳)∥
　　　　　　　ㄙㄨㆤ　ㄒㄧㄣ├　ㄎㄨ├　ㄍㄧㄥ├　ㄚˋ(泉)
　　　　　　　se2~1 sin1~7 khu1~7 king1~7 a2(漳)∥
　　　　　　　sue2~1 sin1~7 khu1~7 king1~7 a2(泉)
　⊕浴室。
【橐袋仔】ㄌㄚ'ㆶ　ㄉㆤ├　ㄚˋ(漳)∥ㄌㄚ'ㆶ　ㄉㆤ└　ㄚˋ(泉)
　　　　　lak4~8 te7 a2(漳)∥lak4~8 te7~3 a2(泉)
　⊕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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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小小拾拾荒者》。2020.08.02.日　01:14:54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74195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8.02.日　01: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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