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3 04:38:29阿文

◎割芋葉的老人

■童年故事

   ◎四、割芋葉的老人

                ⊕潘文良 撰

  他,帶著一把刀。
  那把刀,刀身連刀柄,約有一尺五寸長(四十五公分);那把刀,有個雕著長龍和老虎的刀鞘,手藝不錯,蠻好看的。
  他把刀繫在腰間,晃來晃去的……
  阿文總是認為‥〔那把刀,一定很利——利得足以剃光‥十幾二十個小孩子,那頭玩得篷亂的頭髮……〕
  阿文年幼時,總是非常的怕他;要是哭鬧得太「厲害」——
  大人只要說‥「割芋葉的來嘍!」
  阿文就會乖乖的,靜得連哼都不敢再哼一聲。
  對於他,總是那麼的害怕——害怕他的陌生、害怕他的神祕、害怕他的孤獨和不語……害怕他施「符法」,把人迷住,帶到深山去——剖肚腸、挖心肝、剃光頭髮~吃腦喝血……最後,把屍體拋給狗吃——吃得乾乾淨淨、清潔溜溜……吃得連一節手指骨都不剩。
  阿文小時候,總是喜歡「亂跑」,上山下水的,到處「探險」。
  大人們就會說‥「呣𢓶亂走,若是亂走,會去予『割芋葉的』,掠去剖心肝;若是查娒囡仔,著會去予掠去,賣予人家做『新婦仔』……」
  阿文總是說‥「我則呣驚咧!我有寶劍、我有鳥擗仔……只要伊『予我拄著』,我著𢵰他掠來——剝皮袋粗糠……像作標本那樣;把他抓來,剁成爛泥巴,拿去餵豬……」可是,阿文每次看到他,總是害怕、總是只有嚇得逃跑的分。
  他的模樣,的確是很「嚇人」!他有著紅光滿面的臉(大人說‥那是吃多了「童心」的關係),一頭黑白相間、冗長而雜亂,可以讓小鳥做巢似的頭髮,鬢毛接上了鬍子(落腮鬍),鬍子像鋼絲似的垂著,眼睛跟牛眼一樣大,而且,還突突的,炯炯發亮、灼灼逼人,目光如劍,好像會刺穿人心……他的個子,並不很高,不過‥看來很壯;穿一件橄欖綠卡其制服型的衣服(原來,那是阿兵哥的草綠服),和一條退成白色的牛仔褲,膝蓋部分,縫了兩塊,(這大概是他的「工作服」吧!?每次看到他,都是穿這樣,又舊又髒的,好像十幾年,沒洗一樣。)腳上套著一雙黑球鞋、頭戴一頂咖啡色的圓帽,兩邊的帽緣,都向上捲了起來、脖子披著一條毛巾,有時,腰間會繫一個方布巾,包著的飯盒——左腰,則是佩著那把刀。
  他還帶著一隻狗。一隻黃棕色的大狗,沒有用繩子綁著,老跟他的左後方,一副兇神惡煞貌……總叫人擔心‥擔心牠隨時會撲向人——把人咬得肉離骨碎、魄散魂飛……
  他常在清晨,就會踏著,剛舖上陽光的小路上山來。他來,總是一個人、一條狗…… 割「山芋葉」,是他最主要的工作。他會踏遍山的每個角落——割遍每一棵山芋的葉子。每一棵山芋、每一片山芋葉,都是他的生活。
  (在以前,賣水果、賣魚、賣肉的,都會用山芋葉,來墊水果、墊魚、墊肉;賣魚、賣肉的,還用芋葉來包魚、包肉,用鹹草綁著給人家,而現在,只有少數人,仍用芋葉來墊水果、墊魚、墊肉了,他來山上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了。 以前,常常看到他,大擔小擔的,直往山下挑,有時,還會捆個兩小捲,放在狗背上,讓狗駝著走呢!幾乎每天,都可看到他上山來(或許,有時候,是到其它山上去了),有時,還一天跑兩三趟呢!)
  大家都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大家都叫他‥割芋葉的!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只知道‥他從山下來,從來沒有看過,他跟村裡的人說過話;村裡的人,也沒人理過他——他總是個「獨行俠」,看到他,就覺得‥他很神秘、很怪異……老以為‥他是妖魔變的、鬼怪裝的;害怕他——就是害怕他……
孩子們,始終相信,大人那些「恐嚇」的話‥他是個很危險、很可怕的人。
 
  那時,對於山芋,竟也懷著跟對他一樣的恐懼感——
  阿文常夢見‥自己跟著大夥,去爬山探險……
  天突然黑了~下雨了……雷電交加、山河變色……
  大夥迷路了——跑啊!跑啊!跑到一片山芋林。
  大夥便躲到山芋葉下去避雨。
  煙雨朦朧之間……
  阿文好像看到——
  割芋葉的,站在山頭,指揮「山芋」……
  山芋突然就變成怪物,伸出「山芋葉手」——把大夥一個一個的抓住~包了起來……
  大夥嚇得驚惶失措、掙扎狂叫、吶喊求救、嚎啕大哭……
 
  深山裡的山芋,往往大得可怕,比一個大人還要高、莖粗得像碗公、葉子大得像米篩。
  阿文小時候,常獨自帶著草刀,去山裡探險,便在樹林中,發現一片山芋,大大小小的,聚集成林——阿文遠遠的看著,不敢靠近,怕它就像故事裡的「食人樹」,看它的葉子那麼大,足足可以把(當時的)阿文,整個人包起來……
  等山芋展開葉片來時,阿文已化作一堆白骨粉,落到地上,還要變成山芋的肥料……
  阿文在想‥〔那些山芋,搞不好,就是那個割芋葉的怪老頭「養」的……他吃了「人心」之後,就把屍體,丟去餵山芋……〕阿文真是越想越害怕,嚇得調頭就跑。
  阿文回去之後,便召集眾弟兄,說是要去「除害」——打算把山裡的山芋,全部都「消滅」掉,如此一來,那個割芋葉的怪老頭,就割不到山芋葉了;割不到山芋葉,他就不會再到山上來……大家也就「不用」怕他了。
  大夥帶著長草刀、彎草刀……一人一支刀,浩浩蕩蕩的,「殺」上山去,看到山芋,就一擁而上——揮刀亂砍,把山芋剁成爛醬,才肯罷休……才會放心。
  大夥的「努力」之下,總是有「成果」的,果然‥有好一陣子,都沒看到割芋葉的上山來呢!
  然而,山芋的「生長力」極強,它的莖部,只要碰著泥土,即使是一塊拳頭大的山芋,也會生根發芽。於是‥山溝旁、池塘岸、樹林裡……到處可以看見山芋的存在;稍有鬆懈,菜園的一角,就會出現山芋,防不勝防、除也難除,把它劈成兩半,它就會變成兩棵,要消滅它,也只能把它丟到菅芒叢上,或是掛到樹上,使它「腳不著地」,久經日曬後,它才會真的「死」了;要不然,也只能把它「驅逐出境」——整株拔起~扔得遠遠的。
  沒想到‥經過大夥那麼一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割芋葉的,竟然天天都是大豐收,滿載而歸呢!
 
  長大點後,對割芋葉的,也就不那麼「畏懼」了。
  阿文知道‥那些「故事」,都是大人「編」出來,「騙」大夥這群「野孩子」的。 雖然明白,但對他還是「心有餘悸」;像是面對蛇、惡犬一樣,還是充滿「警戒心」,看到他,還是——如敬鬼神而遠避之。
  而對山芋,也不再是‥「怕狗及主」了。
  有天,中午放學——
  阿文正在回家的路上,結果‥來了一陣西北雨,到處沒得躲,只好躲到山芋下避雨。
  山芋葉,竟像是把傘般的「庇護」著人,讓阿文沒有淋到半點雨(淋到的,都是「一點」雨),頓時覺得好「溫馨」……竟然也「喜歡」起山芋來了。
  西北雨,直直落……
  阿文後來,只好把山芋葉,連柄扯下來——當傘撐回家。
  說來‥山芋也蠻好玩的,把山芋葉拿來做「面具」,最好不過了;葉子面具,花樣可多著呢!變化萬千,叫人百看不厭。
  山芋還會長出一串紅色的果子,一粒粒小小的,一顆顆嬌艷欲滴,令人看了,垂涎不已……可是‥沒人敢吃,大人說它有毒,吃了嘴巴會張不開——變成啞巴;而且;要是皮膚,碰著莖上的汁液,就會癢癢的,讓人抓得紅腫;不過‥要是被虎頭蜂給螫了,塗上山芋的汁液,就會止痛,真是……好玩、真是奇怪!(此乃「以毒攻毒」也!)
  只可惜‥山芋不能吃(不好吃),要是山芋能吃,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因為‥山芋不需要人去「照顧」,到處可得。
 
      *      *      *      *
 
  割芋葉的,也不止是割芋葉而已,他也會帶鳥網來捕鳥——漂亮的、善叫(叫聲好聽)的鳥,就送進籠子裡,想必他是拿去賣吧!要是麻雀、白頭翁……那些又不漂亮、又不善叫的鳥,都會變成他的午餐。
  有天中午——
  阿文發現‥自家後山那片柚子林裡,有火煙裊繞,便邀〈阿章〉,去看個究竟(想是有人在偷拔柚子)——
  兩個人,偷偷摸的靠了過去……
  阿文遠遠的,就發現‥是「割芋葉的」,嚇得調頭就想跑。
  阿章比較大膽,一把拉住阿文,小聲的叫道‥「我們爬到樹上去,看他在搞什麼?」
  阿文猶豫了會兒,才點頭道‥「好吧!」
  於是‥兩個人,小心翼翼、靜悄悄的,爬到樹上,「遠遠的」看他——
  他正在那裡「烤小鳥」。
  他的狗,伏在一邊,豎著耳朵、張著眼睛在「守衛」。
  旁邊有個鳥籠,一大堆鳥,擠在裡頭;還有兩擔芋葉,擱在一旁……
  他竟然還帶了醬油、辣椒等調味料,真是設想周到啊!
  看他烤得津津有味的,一時香味四溢,害得人家,口水都流出來了……
  阿章叫問道‥「明天,我們也去抓鳥來烤,好不好?」
  阿文叫道‥「好啊!」阿文想了想,又道‥「可是……我們又沒網子。」
  阿章‥「嗯……」了一聲,抓了抓頭,叫道‥「有了!㑑來去𢵰他……」
阿章一把指向割芋葉的‥「偷收網仔!」
  阿文聽了,不禁瞪大眼睛,看著阿章,叫問道‥「你敢!?」
  阿章叫道‥「怎麼不敢?等他回去時,我們就去把它(網子)收起來。」
  阿文沉默了會兒,叫道‥「我不敢(不幹)!」
  阿章斜眼瞄著阿文,叫道‥「偌恁無膽要死!」 (這麼沒膽要死!)
  阿文叫道‥「無一定‥他轉去的時陣,著𢵰網仔,收轉去啊啦!」
  阿章叫道‥「𣍐啦!」阿章想了想,又叫道‥「可能𣍐吧!?」(𣍐‥不會。)
  阿文點了下頭,心想‥〔嗯!我想也不會,他放著,明天,就中好多了。〕
  兩個人,於是便溜下樹去——先去找他的網子,張在何處……繞了一大圈,終於在柚子旁的菅芒叢裡,發現了網子——網子就架在當中。
  網子那頭,中了兩隻鳥——一隻白頭翁、一隻五色鳥。
  阿章看得滿心歡喜,馬上跑到那頭~抓住五色鳥,替牠「解危」。
  阿文在這頭,輕聲喊道‥「阿章啊!呣好啦!稍等伊來著壞啊啦!」
  阿章叫道‥「你注意看咧啦!」
  阿文突然聽到狗吠聲,急忙叫道‥「阿章!阿章!來啊啦!來啊啦!」阿文一面叫著、一面跑了過去。
  阿章正好解開五色鳥,抓在手中,叫道‥「緊走!緊走——緊來走!」
  阿章正說著,那狗都看得到了。
  兩個人,一時情急,嚇得鑽進菅芒叢裡——沒命地似的逃跑……兩人跑到阿章家,氣喘如狗、臉色蒼白如紙、汗水淋漓……
  阿文抱怨道‥「叫你……你著要……」 (叫你不要……你就要……)
  阿章舉起手中的五色鳥……
  五色鳥,早已經死了……(呵!不知道什麼時候死了……不知道怎麼死的,想必是被阿章給「捏死」的吧!)
  阿章一氣之下,一把將鳥給扔到崁下去了。
  阿文嘆道‥「唉!真可惜!五色鳥……那麼漂亮……」
  (兩人竟然沒有因此而罷休……)
  阿章叫問道‥「怎麼辦?不偷到,還真不甘心呢!」
  阿文提議道‥「我們去找大夥來『幫忙』(壯膽)好了!」
  結果‥大家一聽是「割芋葉的」,誰也不願去。
  最後,只好騙〈菜脯〉一起去——
  阿文說‥「㑑來去挽柚仔,好呣好?」(我們來去拔柚子,好不好?)
  菜脯馬上叫道‥「好啊!好啊!」 (當然好,只要有得「吃」,啥都好。)
  阿文很簡單的,就把菜脯給騙了。(沒告訴他「偷網」的事。)
  三個人,跑到柚子林,看到割芋葉的還在,竟然不約而同的,轉身就跑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
  菜脯竟不去了。
  阿文跟阿章,也只好自己去……看到割芋葉的,已經不在,兩人趕緊跑到張網的地方,一看——
  網子已被收走了。
  阿文跟阿章,只得‥「落空、落空」的回家去……
  …………
 
  翌日中午,放了學——
  阿章便跑來找阿文,叫問道‥「我們再去看看。」
  阿文叫道‥「不要去了啦! 那麼……危險!」
  阿章叫道‥「哎呀!你怎麼這麼膽小? 跟老鼠一樣!」
  阿文叫道‥「我才不是老鼠呢!」
  阿章奸笑道‥「嘿嘿!你不是老鼠——就一起去啊!」
  阿文叫問道‥「去就去嘛!誰怕誰?」阿文還真是禁不起人家「激」呢!
  後來‥兩人又跑去找〈阿田〉——
  阿田竟也說‥「好啊!」
  阿文心想‥〔想必「三百個臭皮匠——勝過一百個諸葛亮」,三個人的膽,加起來,也有獅子的膽子大(天曉得)——怕他怎的!?〕
  三個人跑到柚子林,沒看到割芋葉的,便跑到張網的地方——
  網是張起來了,還中了好些鳥呢!
  阿文心想‥〔他大概是去割芋葉了吧!?〕
  阿章叫道‥「收收收!快快快!」阿章叫著,跑到那頭去~抽起竹竿~解繩子。
  阿田趕忙解開這頭的繩子——
  阿文在一旁把風,不時輕喊道‥「快快快!快啊!快啊……」阿文趕馬似的,趕得他們‥手忙腳亂的。
  三個人,也趕不及管網上的鳥、也趕不及把網疊好,胡亂地捲了捲,兩三下子,就收好了——阿章拿著網,三個人,飛也似的跑著,恰似一群偷了蛋的老鼠一樣,跑得像噴射機似的快呢!
  三個人,跑跑跑(逃逃逃)……一口氣,跑上石尾堆,跑得遠遠的、跑得不見人影。 (割芋葉的,可能「看不到」了吧!?)
  三個人,把網子舖張了開來~把小鳥,一隻隻的解下——麻雀、白頭翁、烏鶖、畫眉、五色鳥、八色鳥……總共十二隻,三隻已經翹辮子了,有兩隻變成「落翅仔」、有一隻斷了腳……看來,每一隻都「差不多」(奄奄一息)了。
  阿文看了看、想了想,於心不忍,便叫道‥「還是把牠們放了吧!」
  阿章叫道‥「拿來烤都來不及了,還要放!?」
  阿文叫道‥「不要啦!牠們都要死要死的……好可憐嘔!」
  阿田叫道‥「著是要死要死啊!掠來煏巴,呣是拄仔好嗎?你真笨!」
  阿文心想‥〔也對吼!要死要死的,放了也不會活,不如烤了……」
  這時候——
  菜脯跑來了……
  阿章也只好「見者有分」,讓菜脯「參加」……
  沒想到‥〈阿坤〉和〈芋冰〉也來了。
  只好「來者不拒」——大家一起來參加。
  於是‥找柴的找柴、造窯的造窯、宰鳥的宰鳥、收網的收網……
  菜脯家最近,跑來去拿油鹽醬醋……
  沒有烤肉網,就撿了些鐵絲(石尾堆上,不難找到),把小鳥給串起來,兩邊用樹枝架著,就這麼的烤了起來——烤著烤著,沒多久,香味就飄出來了……
  阿章叫道‥「明天,我們再來架網抓鳥……」
  菜脯叫道‥「好啊!」
  阿田叫道‥「好香嘔!快要可以吃了。」
  阿文一時「內急」,便走到石尾堆旁,靠陂仔的一邊,想去「放水」(尿尿),突然看到——
  割芋葉的,出現在阿坤家旁邊的空地上,好像一臉忿怒的樣子……
  阿文嚇得拉起拉鏈,回頭就喊‥「潘文章……潘……潘潘……潘文章!他他他……他來了……」 (真恐怖,怎麼舌頭都打結了?)
  大夥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聽阿文一叫,便手忙腳亂了起來——
  阿章抓起那串鳥仔巴——咻……扔到石尾堆下面去了。
  大夥起來趕緊把火給弄熄了——跑跑跑……三步做兩步的,跑到石尾堆的另一邊去……
  大夥躲了好久好久,沒有聽到「動靜」,方才爬上石尾堆,跑過去看——
  割芋葉的,早就下了「溜籠嶺」,走到「水洗場」那兒去了……
  大夥這才鬆了口氣。
  阿章指著阿文叫道‥「攏嘛是你!叫价大細聲……要創啥麼? 害㑑的鳥仔巴,煞無𢓶食……」 (煞‥竟。 無𢓶‥沒能。)
  阿文不服地叫道‥「啥人叫你𢵰牠(鳥仔巴)𢳱掉……怪啥人?」
  阿田叫道‥「對嘛!你幹嘛把牠丟掉?」
  菜脯嘆道‥「唉……真可惜!沒得吃了……」
  阿章唉道‥「唉……早若知,嗎嘜𢳱掉!」 (早若知道,也不丟掉!)
  芋冰叫道‥「不然……下去撿起來嘛!」
  阿章叫道‥「要陀𢭻?散了(算了)啦!我要回去了。」阿章叫著,轉身就要走。(要陀𢭻‥要哪裡找?)
  阿坤叫問道‥「嘿!那網子呢?」
  阿章問道‥「放在你家啦!明天……」
  阿坤叫道‥「我不要!拿回去,我爸爸會問我……我不敢……」
  …………
  結果‥菜脯也不要、芋冰也不要。
  阿文只得拿起網子,跟著阿章走回家,走著走著,忽然叫道‥「阿章!你摕轉去啦!」 (摕‥拿。)
  阿章叫道‥「你摕轉去嘛!」
  阿文叫道‥「囥咧恁兜啦!我嘛呣敢……」阿文叫著,轉頭看著阿田。(放在你家啦!我也不敢……)
  阿田搖頭擺手的叫道‥「別看我……我也不敢……」
  阿章叫道‥「我也不……要。」
  阿文叫問道‥「那怎麼辦?」阿文想了想,叫問道‥「對了!藏起來!」
  阿章叫問道‥「要藏在哪裡?」
  …………
  藏來藏去,都覺得不妥當(不安全)——
  阿文最後才想到‥〔把網子,藏到榕樹上的樹洞裡,想必那兒‥最安全了!大人「不會」爬樹……〕
 
  當晚——
  阿文就作了惡夢,夢見‥大夥都長出翅膀——會飛了,跟鳥一樣。
  阿文叫道‥「哇……好高興嘔!」
  飛啊!飛啊!這邊飛~那邊飛,飛來飛去真快樂——
  阿文叫道‥「來吧!我們來比賽,看誰飛得遠、飛得快、飛得好……一~二~三——開始!」
  大夥——咻!咻!咻!的,齊向前衝——
  阿文眼前一亮‥「哇!不得了啦!前面怎麼有一面網?」
  完了完了!來不及煞車了……一個一都撞上了網——掙扎……掙扎……越掙扎,越纏得緊,最後‥一個個都動彈不得……
  那個割芋葉的怪老頭來了,變成了個好大好大的巨人,把大夥,「一隻隻」的抓了下來,把衣服都「拔光」,用一根好長好長的鐵棒,從嘴巴插進去~從屁股眼冒出來…… 他燃起熊熊烈火……把大夥放上去烤,還一面塗醬油、撒胡椒……
  阿文想叫,可是‥叫不出聲音……
  他在笑,一真笑……猙獰邪惡的笑……
  …………
  結果‥過了好久,不知道為什麼,大夥都沒敢把網子,拿去架起來……
 
      *      *      *      *
 
  割芋葉的,也不止會帶網子來捕鳥,他還會帶老鼠籠來捕松鼠、帶耗仔剪來捕野兔什麼的,還會用陷阱捉竹雞,或是到陂仔去釣魚、到溪裡去捕蝦……
  大夥雖然怕他,卻會提起勇氣,去「鬥」(暗鬥)他——給他搗蛋、給他破壞。
  放在樹上的老鼠籠,通常會放到中了松鼠為止。
  大夥就趁他不在,爬上樹去,把誘餌拿出來丟掉~把籠子門關起來,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哇!這裡的松鼠,怎麼這麼厲害、這麼聰明,吃了餌,居然沒中!)有時候,中了松鼠,就被大夥連籠帶鼠的偷了(阿文總是把松鼠給放了)——被大夥這麼一搞,他常常都是一無所獲。
 
  而耗仔剪,也會放很多天,通常都是放在菅芒叢中,有「野物」(野生動物)經過的路線。
  大夥要等到「確定」他已經下山去了,才敢動手,帶著草刀,在菅芒叢中尋找(真是「勤快」)——找到了,就打它一下,讓夾環合起來,如此一來,就休想捕到東西了。耗仔剪的夾環,都會用布條包著,才不會把獵物的腳夾斷,因此,大夥還更費周章的,帶著紅墨水,去灑一灑(故佈疑陣)……每次都鑽得全身發癢,真是「自討苦吃」嘔!
  捕捉竹雞的陷阱,他是用一個雞籠改裝設計的,很不錯,大夥都想去把它偷來,但是‥卻沒人敢動手。
  陷阱放在草堆中,只留門的一面,把前面闢開一條路,沿路撒著穀子,一直撒到雞籠裡去;竹雞就沿路吃到雞籠裡去——觸到機關,門就會落下,竹雞就「死也逃不掉」了。
  等他回去,大夥就去「巡邏」,要是沒中的話,就把門放下去;要是中的話,就坐享其成,「順手」捉回去烤了吃。有時興起,就到田裡,打隻半死的田鼠,丟進籠子裡去……更要不得的,是把〈阿清〉家那隻大黑貓,抓去「交換」竹雞。 (因為‥那隻大黑貓最壞了,到處「偷魚摸肉」、為非作歹,大家都很討厭牠。然而,要捉牠可要費不少「功夫」呢!爬到屋頂~爬到樹上~追到田裡~追到林中……還要請阿章家的狗‥〈瑪莉〉來幫忙呢!抓到了,就把牠帶去~關進籠子裡——)
  真不曉得‥割芋葉的,看到時,會怎樣呢?
  他一定會覺得很奇怪‥〔難道……貓也會吃穀子嗎?〕
  想到他那時候(可能有)的表情,大夥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阿文總是在想‥〔不知道‥那隻貓,會不會被他給「宰」了,要是他氣起來,拔出刀來一揮——把牠殺了……那貓一定會變成「魔鬼」,來找我們報仇……怎麼辦?〕(大人說貓肉不能吃,可是‥有一次,阿文放學回來,就看到他的擔頭上,掛著一隻死了的小貓…… 阿文還嚇得「摔」到溪裡去躲呢! 而「中國菜」裡,就有一道什麼「龍虎鳳菜」,其實是「蛇肉、貓肉、雞肉」,三種肉煮成的。)
  結果‥阿文每次最後都會「想不開」,偷偷的,跑去把大黑貓給放了。
  阿母說‥「阿文有好幾個夜晚,都在那裡喊‥『呣是我啦!呣是我啦……』」
  阿文心想‥〔呵呵!貓呀!要是你死不甘心的話,就去找阿章他們……不是我要捉你去的啊!你可別來找我啊!〕
  大夥不知道‥阿文把貓放出來。
  第二天,看到牠在路上,就會驚訝的說‥
「這隻貓,真是好狗命……啊!不是好狗命,是『好貓命』——這隻貓,真是好貓命,奇怪!怎麼沒被他殺了?」
  阿文便笑道‥「人家說‥『貓有九條命。』 說不定……牠死後又『復活』了呢!〔呵呵!要不是我——救牠的話,牠起碼要死十次了。〕」
 
  當他在釣魚的時候,大夥也是不會放過的,總是不敢靠近他,而遠遠的躲在山裡頭,爬到密草叢裡——用彈弓把石子打到空中去~落到陂仔裡‥「通!」的一聲,濺起水花、激起漣漪。
  每打一次,他那尖銳的眼光,就會向四面八方,「掃射」一遍。
  而大夥就得「嚇一遍」,躲著等他低頭了再打。(由於大夥,是把石子打向空中,再落到陂仔去的,所以‥他搞不清楚,石子是從何方打去的,自然很難發現大夥。)
  而他的釣魚技術,真是不賴——在一群「搗蛋鬼」的手下,居然都能滿載而歸,實在是……氣煞人了。
 
  他捕蝦子,都是用那種「最懶」(最省事)的方法——帶幾個蝦籠、綁條長繩子、炒個米糠和飯,捏成團,丟進蝦籠裡,帶到溪旁,這兒放一個、那兒放一個,就可以去割芋葉了,等到割完後,就可以去「收穫」了。
  不過‥常是被大夥給「捷足先登」了——他通常到黃昏時,才會去收,而大夥中午放了學,就提著水桶去「大豐偷」,一個一個拉起來,(放了個上午,蝦子早就「客滿」了。)一股腦兒倒個精光,有時,還會抓一大堆「臭沙蟹」去交換;收完了,就把剩下的米糠團倒掉,再丟到水裡去,沒有米糠的蝦籠,要是會進去的,恐怕那隻蝦子,真的是「瞎子」。
  收完了,就爬上石尾堆去,升起火來烤蝦子,用鐵絲把蝦子,一隻隻的串起來,一人一串,沾灑些米酒、醬油、鹽巴、辣椒醬,香噴噴的烤蝦,夠吃得午餐不用再吃了。
  然而‥在吃得津津有味、唾油滿袖、飽滿歡笑之餘……
  阿文總是在想‥〔當他拉起繩子~打開蝦籠的那一刻,他會是怎麼個表情呢? 看到裡頭空空的、全是臭沙蟹……他會是個什麼感受呢?失望、忿怒?還是……無奈?〕
  …………
 
  他或許都知道‥一切統統都是大夥這群「野孩子——幹的好事」;或許是沒當場被他逮著,所以‥他從來沒找大夥「算帳」……
  他總是那樣悄悄的來~默默的走,留予大夥的,只是畏懼和猜疑,永遠覺得他神秘和怪異……
  大夥看到他,就是跑(逃)——跑得遠遠的……
  有次,大夥在阿坤家旁邊的空地打捧球——
  阿章打了個全壘打,球就飛向陂仔那邊去了。
  大夥趕著要去找球……
  誰知道‥割芋葉的,正好從溜籠嶺上來,球就被他撿到了。
  大夥馬上「倒著」跑去躲……
  菜脯家的屋頂很好爬——阿文和阿章、芋冰幾個人,就躲到屋頂上去……偷看。
  結果‥割芋葉的,把球給扔到陂仔裡去……嘴巴裂了裂(笑了笑),便走向山裡去了。
  球正好落在陂仔中央,用竹竿也勾不到,也沒人肯游過去撿——
  阿田(球是阿田的)氣得向阿章吼道‥「都嘛是你!打全壘打要死……你給我想辦法拿回來……」
  阿章叫道‥「噯呀!等明天,它就會自己游到岸邊了,你再撿就好了嘛!」
  阿田忿忿地叫道‥「哼!明天……明天就不見了……明天給別人撿去,就不會還我了。」
  阿章無奈地嘆道‥「唉……早知道‥我也不打全壘打……真倒楣!」
  阿文一念心起,叫道‥「叫瑪莉來咬起來嘛!」阿文突然想到‥〔每次‥人家丟棍子到陂仔裡,瑪莉就會跳下去~游過去咬回來,叫牠咬回來,不就好了嗎?〕
  阿章點頭叫問道‥「嘿!好辦法!好辦法!」阿章說著,把指頭放進嘴裡,猛吹了幾聲「指哨」——
  果然沒多久,瑪莉就跑來了。(真是聽話!)
  阿章拾起一根棍子,讓瑪莉看了看、聞了聞,一把丟到球旁邊——
  結果‥瑪莉跳下去——把棍子給咬了回來。
  阿章氣得指著瑪莉,直叫道‥「妳哪會偌恁戇!我是愛妳咬球咧!」
  阿文心想‥〔阿章才笨呢!扔棍子,牠當然咬棍子啦!看我的——〕阿文笑了笑,拾起一顆石頭——咻……丟到球的旁邊——通!的一聲。
  瑪莉游了過去,就把球給咬回來了。
  結果‥一場打得正精采的球賽,(阿文這隊,就要贏了說。)就被割芋葉的,那麼「一丟」——全給破壞了,真是所謂‥「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啊!
 
  有時候,大夥在玩翁仔標、打彈珠,玩得正起勁——
  割芋葉的,突然出現了……
  大夥會嚇得忘了(來不及)收起翁仔標、彈珠,就跑去躲起來……等出來時,就是往水溝裡「混水摸珠」、到菅芒叢中去「找翁仔標」……
(阿文總是笑道‥「久久來一次這樣的——尋寶,也是蠻好玩的嘛!」)
  …………
  也許‥這是割芋葉的,給大夥的「懲罰」吧!
 
      *      *      *      *
 
  曾有一次——
  阿文中午回到家,才走到屋角,就聽到一陣——
  「霍~活~霍~活……」的磨刀聲。
  阿文過敏地,躲到茨角,探頭看去——結果發現‥
  割芋葉的,正在那裡磨刀。
  阿文嚇得趕緊爬到大榕樹上去,爬得高高的——偷看。
  他‥「霍……活……霍……活……」的磨了半天,然後,把刀刃,拿到眼下看看,又把拇指在刀刃的地方,左右來回的摸著,點了點頭‥「嘿嘿!」的笑了笑,繼續磨細的磨刀石,又‥「霍活~霍活……」了半天,然後,往身上擦了擦,再照一照、摸一摸,又磨了幾下,很滿意似的站了起來,拿著刀,往後腦袋的頭髮刮了刮,(想必能「剃頭」了吧!)看了看、點了點頭,然後,往田的那邊走去,一邊還砍著菅芒在「試刀」——
  一叢菅芒,被他一刀揮過,就全斷得齊齊整整的……
 
  阿文等他走遠了,才緩緩的滑下樹。
  下午——
  阿文也使勁地磨草刀(磨了半天,磨得光光亮亮的,就不知道利是不利,只覺得‥它「應該」是利了)……然後,跑去找阿章和阿田……一人帶一把刀……想要去找他「決鬥」……
  還好‥半天也沒找到他……其實‥找到他,也只有溜的分。
 
  另一次,中午放學回來——
  阿文肚子餓得嘰哩咕嚕叫,第一件事就是衝去廚房——吃飯,結果發現‥
  後門是開的,而且裡面有「動靜」……
  阿文趕緊爬到榕樹上去「監視」,發現‥
  田頭有一隻狗,守著一擔芋葉,還有一大捲草藥(有時他也會採草藥;砍幾支又細又長、又堅實又漂亮的「公叉仔」)。
  阿文一看,就知道那是割芋葉的,也不知道那來的「勇氣」,竟然大聲喊道‥「賊仔!有賊仔!掠賊仔嘔!掠賊仔嘔!」
  割芋葉的聽了,趕緊跑了出來,兩眼往阿文的方向瞪著,冰冰冷冷的叫道‥「我呣是賊仔啦!我是來給恁借一盒番仔火……恁無人佇咧……門也無關……我只好家己……順續啉一杯茶……失禮嘔!失禮嘔!」割芋葉的說完了,轉身就走了。
(佇咧‥在。 順續‥順便。 啉‥喝。)
  阿文在樹上,抖得都說不出話來——這可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呢!
  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沉而有力……
  阿文嚇得「呆」在樹上,他都已經(看)不見了,還沒敢下去呢! 直到被阿章看到了……
  阿章大喊道‥「嘿!阿文!你今仔日是安怎?又穿鞋子、又背書包的……還爬那麼高……發神經了是不是?」
  阿文雖然平日很會爬樹,那天卻嚇得直發抖……只好扔了書包、脫了鞋子——抱著樹幹滑下去。 (真是「漏氣」,惹得阿章笑痛了肚子。)
 
      *      *      *      *
 
  隨著歲月的流逝,大夥都一一的長大了……
  割芋葉的,頭髮也漸漸地白了,他來山上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阿文國一那年,市政府在家鄉,開了條「產業道路」,那年打上了柏油,大家都叫它「新路」,新路不由的,就成了孩子們玩跳房子、過五關等的好地方。(因為有柏油,地又平又堅實……可惜,摔了更是痛。)
  有次星期日——
  阿文跑去「湊熱鬧」——跟小朋友玩捉迷藏。阿文躲到菅芒叢中,結果‥發現了一部「車子」(一塊長約三尺、寬約兩尺的木板,底下裝了四個小輪了,一頭綁著繩子的——車子),於是阿文,便把它拉到新路上……
  大家都不玩捉迷藏了,一起擠到「車上」——由於新路是斜的,順著路溜,溜得又長又遠,實在是很過癮,玩得大家開心得很……
  大家一直玩到黃昏,還意猶未盡——
  阿文正拉著車子走上坡,轉了個彎,突然看到——
  那個割芋葉的,不知道時候,出現在新路上。
  阿文要躲也來不及了……
  大家一看——掉頭跑的跑、溜的溜、逃的逃。
  阿文也拉著車子,跑最後一個…… 突然聽到——
  他大吼道‥「猴死囡仔!啥人叫恁偷摕我的車仔?呣緊還我,抑佫咧走?抑佫咧走?」 (抑佫咧‥還在。)
  阿文嚇得冷汗直冒,沒命似跑著……竟然忘了要放掉繩子。
  他的狗很聰明,馬上‥「汪汪汪汪……」的叫著追了來。
  阿文嚇得一不小心,就摔(跳)到水溝裡去了——
  車子也跟了下來,正好撞上阿文的後背,真是撞得「人仰車翻——狼狽不堪」……
  狗在上頭,汪汪叫吼著。
  阿文也顧不得痛,連忙拔腿就跑——車子也沒敢要了……跑了許久,看他(牠)沒追來,才放了心,回到家裡……褲子濕了不要緊(泡水了,可不是嚇得「尿濕了」啊),腳都扭傷了呢!
  原來‥他是用那車子來載芋葉的,上山時,車子讓狗拖上來,下山時,把芋葉綁到車上,拉著繩子,慢慢放著走下山去,到了平地,再讓狗拖。他真聰明,如此一來,自己也就落得輕鬆了。
  阿文後來,也學著做了一部車子,想到時,就拿到新路去溜個痛快,然而,每每在欣喜之餘,腳卻總是隱隱地,又痛了起來。
 
      *      *      *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
  大夥也都長這麼大了(十七、八歲)……
  割芋葉的,在歲月中消失了,再也沒看到他上山來。
  他是怎麼了? 生病了? 還是「走」了?
  對於他,(如今)不再是那分畏懼感,而是深深的「內疚」……
想起來,大夥也真是太「過分」了……
沒人被他剖心肝,他反倒是被大夥給「抹黑鬥臭」,搞得連心肝都要吐出來……
 
  有日——
  阿文黃昏歸來,忽見——
  有個中年人,騎著「摩托車」,從山下來。
  引起阿文注意的,是摩托車後架上,綁著的那一大捆山芋葉……
  阿文心想‥〔呵呵……他再也不會成為「第二個」割芋葉老人了,因為……大夥都已長大……當年那些「兄弟」,如今都已四分五裂……再也不會拿著草刀,砍殺山裡的山芋;再也不會……「惡怍劇」,相信他每次,都能「豐收」的!〕
  後來發現‥他也帶老鼠籠來捕松鼠、也帶鳥網來捕鳥…… (被阿文發現了,「照樣——破壞」,只是現在是為了「保護野生動物」而做。)只可惜,家鄉的竹雞少了,少得幾乎聽不到,牠那獨特的叫聲‥「奇佫怪!奇佫怪!(台語)雞狗怪!雞狗怪!(國語)……」
  家鄉的溪,也被養豬戶,所排放的豬屎、豬尿給「污染」了,再也沒什麼好魚、好蝦了……
  前些日子的颱風,使得石尾堆,坍了一大半——陂仔的水,也乾涸了……
  或許‥那個割芋葉的老人,是這個割芋葉的什麼人,也說不定。
  割芋葉的老人,想必會告訴他‥「山頂,有一陣『猴死囡仔』……」
  呵呵!你大可不用再「擔心」了。
  因為‥那些都已經是「過去」了……
  如今,都已成了阿文,口中的「故事」了。
  那故事——想是絕不會再發生的了!
 
                         (全文完。) 
 
■臺語註解
【查娒囡仔】ㄗㄚ├ ㆠㆦ ㆣㄧㄣ ㄚˋ tsa1~7 boo2~1 gin2~1 a2
 ⊕小女孩、女孩子、女子。
【新婦仔】ㄒㄧㄣ├ ㄅㄨ└ ㄚˋ sin1~7 pu7~3 a2
 ⊕童養媳。未成年就被領養,以備將來,做兒媳婦的女孩。
【鳥擗仔】ㄐㄧㄠ ㄆㄧㄚㆶ ㄚˋ tsiau2~1 phiak8~4 a2 ⊕彈弓。
【呣𢓶】ㆬ└ ㄊㄤ∥ㆬ└ ㄊㄤ├ m7~3 thang1∥mm7~3 thang7
 ⊕不可、不能、不行、不得、不當。
 {按}「𢓶」同「通」。「通」字多義,以其異體,區別臺語字音、字義。
【呣驚】ㆬ└ ㄍㄧㆩ m7~3 kiann1 ⊕不怕。
【偌恁】ㄐㄧㄚˋ ㄌㄧㄣ├ tsia3~2 lin7 ⊕如此、這麼。
【石尾堆】ㄐㄧㄜ└ ㆠㄨㆤ ㄉㄨㄧ(漳)∥ㄐㄧㄜ└ ㆠㆤ ㄉㄨㄧ(泉)
     tsiorh8~3 bue2~1 tui1(漳)∥tsiorh8~3 be2~1 tui1(泉)
 ⊕礦坑中,挖出的土石,堆聚之處。
【要死】ㆠㆤ ㄒㄧˋ(漳)∥ㆠㄨㆤ ㄒㄧˋ(泉)
    be2~1 si2(漳)∥bue2~1 si2(泉)
 ⊕要死。 {要卜}死
【煏巴】ㄅㄧ'ㆶ ㄅㄚ∥ㄅㄧㄚ'ㆶ ㄅㄚ pik4~8 pa1∥piak4~8 pa1
 ⊕烤或炙成乾的塊狀物。
【陂仔】ㄅㄧ├ ㄚˋ pi1~7 a2
 ⊕池子、池塘、水池。
【無𢓶】ㆠㄜ├ ㄊㄤ(漳)∥ㆠㄜ└ ㄊㄤ(泉)
 bor5~7 thang1(漳)∥bor3 thang1(漳)
 ①無法、沒能夠、不能、不行。{例}我誠無閑,無𢓶去。(我很忙,沒能去。)
 ②不肯、不願意、不同意。{例}兩兄弟,性地攏誠䆀,攏無𢓶讓對方。(兩兄弟,脾氣都很差,都不肯讓對方。)
【𢳱掉】ㄉㄢˋ ㄉㄧㄠ├ tan3~2 tiau7
 ⊕拋棄、丟掉。
【翁仔標】ㄤ├ ㄚ ㄆㄧㄠ ang1~7 a2~1 phiau1
 ①商標。
 ②印有人頭像的賭牌。一種直徑大小約五公分的圓型紙牌,上面印有各種漫畫人物,或明星照片,為臺灣早期的童玩之一。
【一陣】ㄐㄧㆵ ㄉㄧㄣ├ tsit8~4 tin7
 ⊕一群。表數量。用於成群、成批的人或鳥獸。
【猴死囡仔】ㄍㄠ├ ㄒㄧ ㆣㄧㄣ ㄚˋ
      kau5~7 si2~1 gin2~1 a2
 ⊕猶如罵人臭小子、兔崽子。
 
【】{本}ㄇㄞ└ mai3 {變}ㄇㄞˋ mai3~2
   {本}ㆠㄞ└ bai3 {變}ㆠㄞˋ bai3~2
  ⊕別,不愛、不要。「勿愛」連音,台創漢字。嘜,記音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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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重舖於「新聞台」。
◎潘文良《割芋葉的老人》。2020.06.23.二 04:38:29
 http://mypaper.pchome.com.tw/avun01/post/1380340547
※本文佈告於臉書。。2020.06.23.二 04:41:00
 https://www.facebook.com/avun.pan/posts/2787495341362037
■標籤:山芋、芋葉、老人、符法、草綠服、牛仔褲、五色鳥、竹雞、蝦子、石尾堆、惡夢、翁仔標、惡作劇、猴死囡仔、抹黑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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