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氣
現在是這樣,大學畢業,在同一個地方繼續念書,塵埃落定。
其實我覺得這是最好的情況,老地方可以讓我省略適應的時間,
組成的人物抽換掉一部分,留下一部分,
這無所謂,反正哪裡有人群,我就往反方向躲。
教授說,就休息到覺得沒事情做很煩,再回來,
我心想不妙,這樣大概得休息個三五年,或者一輩子不回來了吧。
其實我不是討厭現在學的這個東西,相反地我覺得它非常有趣、而且非常強大,
因此一旦投入,會占據生活以及腦的大部分空間,
我無法一次想兩件事,因此對生活其他部分的反應和思考模式,就變得偏狹、滯澀而且僵硬。
大學生活還是很精彩的,
如同許多人靜靜看著我,我也靜靜注視著許多人的這四年。
那些自我的掙扎還是占了很大一部分,
我生了難以說明的病,然後努力痊癒,這部分先不談。
在這裡遇到一群很棒的朋友,一起做了許多窮極無聊、回憶起來卻非常美好的事,
是我對朋友的定義太嚴肅了,認真用錯了地方。
很抱歉的是,我不太常想念老朋友,見面更是很少,
我覺得朋友的相處方式不需那麼地侵入性,
而且誰也無法抹滅曾經一起度過的歲月、幹過的各種花癡白爛事和一些輝煌的片段,
那些事對於我們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我們,絕對有重要的關係,我不會忘記。
這些年間很多人改變了外貌,
那樣明顯的改變讓人覺得如果再見面談話,
變成一個極為陌生的人好像也很正常似的(但通常並不會這樣)。
這些年我還是素著一張臉,一樣不順遂就罵髒話,
但經歷的事太多,在一樣的個性輪廓之內,已是完全不同的人,這是很難好好說明的。
大一時我曾經喜歡一個人,或許說是以為自己喜歡,
那種特立獨行的思考模式,時時刻刻都在想那些我八輩子不會想的東西,
真的讓人目眩神迷,但也只是如此,沒有更多的情感了,
這樣的人,適合閒來無事時一起冒險,或一起談談人類世界值得關注的新聞,我後來發現。
接下來這個不能不談。
和好朋友在一起,又分開。大概迴避了好一陣子,也想出一些結論。
第一件事是電腦螢幕。
無論如何我很難順利走出電腦螢幕,面對活人,一直有障礙,這有許多原因。
第二件事是理解。
派特的幸福劇本給我很大的啟發是,我們無法互相理解並非不夠努力、不夠在乎,
而是個性組成與人生經驗讓我們不具備互相了解的潛質。
四月底被帶去海邊,是很美麗的海,
美到要說之前看過得海都不算這是第一次看海,也可以的那種程度。
我不知道那樣的景色會讓人更衝動一些還是多冷靜一點,
但確定的事那樣喧囂的靜謐和無邊界的飽滿色彩,會把人的感覺放大,
好像很久都很理性的在想事情,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怎樣值得,怎樣可惜。
那天在海邊把感官都洗得乾乾淨淨,以致後來在海岸以及之後的事情記憶特別鮮明,
我們摸黑下山,經過燈光昏黃的溫暖小漁村,
在荒郊野嶺等公車來,聊著偉大的暑假計畫,到夜市吃小吃。
忘記有多久了,只要跨出家門感覺就倉皇,只想逃回家拍掉身上的塵土和不自在;
那天走到哪裡,都像回到家一樣安心,這才是活著。
所以回來之後,就談了分手。
之前我大致清楚自己沒辦法給對方他要的東西,
是那天之後我才明白我要的,原來他也沒辦法給我啊。
像是將溺水之人,後來我一直緊緊攀著那天的感覺,
接著古老的、與比較沒那麼古老的感覺也漸次浮了出來,
那不是戀愛的震盪,而是一張安心又自在的,在不斷墜落的日子裡把人接住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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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段,大概是這樣。
我在高中同學文熙的臉書看到這句話
「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也關上所有的窗,代表祂要幫你開冷氣。」
現在我在冷氣房裡,腦袋冰冰涼涼的很舒服,話都無法好好說,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