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7-15 23:16:47Avon
禪訓，歸來心得
這些年來，生活的步調太匆忙，有點失序，渴望心靈得到休息與校正。也許到一個未知的國度，是最快速最簡便的方法，但是除了離開，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讓自己「靜」下來？
也許是因緣俱足了，選擇在今年前往法鼓山天南寺──禪修。
週五晚上收拾行囊，便上山報到，奧熱的天氣，令人神不清氣不爽。寮房內，乾淨、樸素，尚有一支電風扇，可供趨暑，雖有青山可靠、夜景可賞，卻降不下體內的火氣，徹夜難眠。
翌日，五點半打板晨喚，在清脆的板聲中醒來，每十分鐘敲一次，直至集合完畢。六點整，天色已亮，東方日出，由導師常品法師帶眾人約一百多人環山。只見法師心無所念，緩緩跨出第一步，每一步皆穩當踩踏石板之上，其後追隨者亦如是，隊形綿延一百多公尺，皆無人聲，拾階而上，觀照呼吸，不喘不息，體內毛細孔緩緩舒張，流汗。路程約半小時後，依階而下，入齋堂用早飯。
入齋堂，常品法師教導我們取凳、捧碗、打菜、嚼食、吞嚥等細節，如吃飯「心存感恩，專心吃飯」「動口不動手，動手不動口」「私器不與公器接觸」「每吃一口，都要細細咀嚼，用舌頭充分攪拌，吃出每一口菜的滋味。」「吃原味，不是吃調味」「吃完飯，留一片菜葉，加入熱水，用菜葉將餘渣滑入水中，再將菜水喝下，不浪費食物。」如此鉅細靡遺的教導，體會吃飯是極為殊勝的事情。平日囫圇吞棗只為填飽肚子的眾人，在此享用一頓禪靜的早齋，而我，再也沒有打嗝了。
稍事休息後，入禪堂學打坐。法師利用PPT，以及親身示範，教導我們如何放鬆、盤腿、數息，一開始身體有些僵硬，但是在法師提示「頭部放輕鬆」「臉部放輕鬆」「肩膀放下來、手臂放下來、腹部放輕鬆、大腿放輕鬆、小腿放輕鬆、腳趾放輕鬆」「身體像棉花一樣，輕輕柔柔」「心裡沒有想甚麼，頭腦沒有要思考甚麼，眼睛沒有要看甚麼」，重量才開始慢慢向下沉，每講到一個部位，身體都會不自覺動一下，漸漸地，呼吸規律了，心進入到無有的狀態，直到一炷香後，結束禪坐。妄念甚多的我，竟可以放空，令我喜出望外，感到無比輕盈。
靜坐完畢，常品法師教導我們按摩自己的身體，以掌心的溫度為身體熱敷、推拿。哀哉，我的身體，日夜為我操勞，供我驅策，我何嘗靜下心來善待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這絕非假手他人代勞，可以紓解一身疲憊的。於是，我專注的按摩每一個部位，體會身體的知覺，痠痛處給予安撫，無痛處給予感恩。在在提醒自己，「身在哪裡，心在哪裡」。我的心休息了，我的身體也休息了。
之後學習八式動禪，與過去所學太極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進入狀況頗易。
午飯後，「出坡」。此事，在學校都是由我指揮學生做，如今主客易位，我如小學生般，拿起掃把拖把完成灑掃工作，行有有餘力，再協助一位同學於酷陽下整理迴廊。不急不徐，放鬆身心的勞動，亦是領略禪意。
下午，稍事休息，再靜坐一炷香。接著便是「托水缽」。「托水缽」乃是雙手捧一小水缽，行走時要保持平穩，不讓水溢出，距離約三、四百公尺，起初水溢地，有些驚慌，但告訴自己，放心向前走去即可，只要專心致志走路，配合呼吸、步伐起落，即便途中有高低起伏障礙，只要心隨境轉，步隨路換，皆可圓滿完成任務，到終點時，我的水尚有九成五分滿。
晚間用膳完，法師引領我們到戶外打坐。在山下燈火闌珊、天上星空點點、四周晚風徐徐之下，眾人在戶外露臺階梯上席地而坐，盤腿進入禪定，打坐一炷香。打坐完畢，法師開示打坐困境，如打坐身體稍有晃動，乃氣在體內節節通、運行，無需罣礙，繼續打坐即可。若有幻覺者，可睜開眼睛，再用數息的方法觀照自己：「身在哪裡、心在哪裡」；有妄念者，如同觀看影片般，觀照自己的妄念，久而久之即可入定。今日打坐完，卧禪而眠，一覺至天亮。
清晨微曦，更早起，赤腳在草皮上打八式動禪暖身，起步環山、用早齋。早上除了打坐之外，還學習「禮佛」。彎腰、合掌、屈膝、下跪、額頭點地、攤掌、伏地、合十、起身。雖然在佛教的認知裡，儀式是對佛崇敬的禮拜，但是對我而言，每一個動作都是在收攝我的心，唯有彎腰才能低頭，唯有低頭，才能更接近自己的心，對自己的心低頭，才能照見本性；合掌是為了專注於自己，定下自己的心，定才能了悟自己在天地間是多渺小，謙卑的向天地與聖賢屈膝下跪，虛心受教；額頭點地，是誠心的臣服，亦是反省自己過錯，認錯，向自己的心懺悔、直至自己的心原諒自己，才敢起身。因此，禮佛，不只在禮殿堂上的佛，更是在禮自己心裡的佛。「佛在哪裡？佛在每個人的心裡。」
在這次的學習中，巧遇特殊的學伴。其中有三位來自香港的朋友，以及一位天主教的修女。香港一對母女專程飛過來學習禪修，目的是為了減輕焦慮、克服情緒困擾，這對母女從一開始的剛強難以接近，到放下身段，主動為人服務，甚至母親跪在地板刷洗浴廁，這一幕令人震驚，完全顛覆我對香港人的刻版印象。離去前，這位母親臉上盡是慈愛的光輝，女兒與母親的互動更加親近了。另外一位香港朋友，到處學習靈修，心反而不若母女安定，依舊惶惶不安。修女，則是以開放的心胸來接觸東方宗教的「方法」，日後將運用到西方宗教上，她說，東西方的宗教許多理念是相通的，只不過在此學到更具體的方法，可以讓她更接近她的「神」。雖然我沒有固定的宗教信仰，但是我很喜歡修女的態度，只要能利己利他，皆是我們該去學習的智慧，但前提是，不能失去自己的判斷力。雖然，每個人來此的目的不同，但是大家都學習到修養自己身心的「方法」，這種方法稱為「禪」─── 一種專注而且放鬆的態度。雖然我們得到這種方便法，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懂得「活用」方法，時時覺察自己身在哪裡，心在哪裡，活在當下，才不會有過多煩惱。
最後，很感謝所有義工成就這次的課程，也很感恩常品法師的耐心指導，最後要感恩聖嚴先師窮畢生的心力，以「沒有學不會的佛法，只有找不到方法」的信念，研究出禪定的「方法」供人們學習，使人們在滾滾紅塵中，找到安身立命的砥柱。其願之大，其心之仁，令人敬佩，相較於聖哲的宏願，更顯得自己的微不足道。可惜「哲人已遠」無法親炙，唯存「典型在夙昔」，遺愛人間，指引需要的人一盞明燈。
離開天南寺，揹起行囊遁入車水馬龍的市區，佇立萬紅千紫的世界，無語。靜靜地觀看外在一切，默默地觀照自己的內心，當妄念又起，煩惱再生時，不忘提醒自己「身在哪裡，心在哪裡」。我與自己，一起前進，安定的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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