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03 11:58:33聖天使

打工人在996,新富人去旅居


千年古鎮,風吹稻浪,花田採風......在《去有風的地方》,比劉亦菲神顏更令人神往的,是褪去城市喧囂、自由閒散的旅居狀態。

與社畜拼湊假期、窮游不同,旅居通常需要一個月甚至更長的自由時間,摒棄跑景點打卡的旅遊模式,用腳丈量土地和風土人情,沉浸式旅遊體驗是另一番滋味。

在《去有風的地方》中,劉亦菲所飾演的許紅豆所呈現的雲南旅居生活,不僅在春節期間帶火了雲南旅遊經濟,還讓「旅居」這種新鮮的生活方式在年輕人中引起了熱議,甚至有人在社交平台表示「疫情好轉後就去旅居」。

據「創業最前線」了解,在旅居的人群中,除了像許紅豆那樣在離職後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還有這樣一類人:他們有一技之長,通過網絡便可完成絕大部分工作,而這種狀態讓他們可以不局限在某個城市隨心而居,他們就是「數字遊民」。

試想一下,蒼山腳下,你可以在咖啡館完成一天的工作後,沿着洱海散步回去,看一輪紅日漸漸消失於天邊,還「附贈」霞光滿天與絢麗雲彩;閒暇時,約三兩好友,去徒步、攀岩、登山和騎馬,比起城市中的鋼鐵森林,旅居似乎給了社畜們另一種悠然自得的「嚮往的生活」。

但這只是理想狀態。

旅居生活並不需要高成本,但可能要付出更多的「隱形代價」:例如更好的職場機會、收入的不穩定,以及離群索居、無所適從的孤獨感。

但不少數字遊民卻樂在其中。「旅居當數字遊民的最大煩惱就是,生活變得再也沒有煩惱了!」一位旅居者如是說。

01 「 新富人」去旅居

2018年,年僅25歲的Yeye就從南美開始了她的旅居生涯。

從加勒比海邊的哥倫比亞,到南極洲邊的阿根廷,從阿爾卑斯山脈的「鄰居」格魯吉亞,再兜兜轉轉回到國內的大理和海南,Yeye在世界各地都留下過腳印。

Yeye對「數字遊民」這一身份有很強的認同感,而事實上,到現在這仍然是一個非常小眾的群體。「圈子非常小,全球數字遊民不過3000萬人。」Yeye說。

更多人選擇旅居當數字遊民,不過是近三年的事。

「數字遊民」的概念最早出自前日立公司 CEO 牧本次雄的著作。他指出,互聯網技術會從根本上改變人們的生活,移動辦公會模糊工作、休閒、家庭和旅行之間的界限。

數字遊民老將Jarod也曾這樣定義「數字遊民」:這些人完全依靠互聯網創造收入,藉此打破工作與工作地點間的強關係,達成地理位置自由和時間自由,並盡享地理套利紅利、在全球移動生活。

自2020年全球疫情爆發後,遠程和移動辦公為數字遊民群體的發展摁下了「加速鍵」,旅居生活成為更多年輕人新的選擇。不僅是風景氣候適宜的雲南、海南等地,數字遊民的選擇很多。

據《福布斯》不完全統計,迄今共有46個國家推出「數字遊民簽證」,包括克羅地亞、愛沙尼亞、葡萄牙、冰島、希臘等國,允許遠程工作者在該國長期居住。

長期旅居的背後,本質上還是工作觀念轉變在推波助瀾。

如果說在國內互聯網的黃金時代,996成為打工人升級為人生贏家的捷徑,那麼隨着互聯網圈進入凜冬期——優化裁員和業務收縮成為屢見不鮮的新聞後,人們在工作和生活之間尋求某種平衡成為新的課題。

另一方面,彈性自由的工作方式既能滿足打工人對生活質量的訴求,也能適應時下略顯動盪的就業環境。

阿驍過去從事財務工作,如今已經在西雙版納旅居一年。此前,職場生活的過度飽和時常令他感到透不過氣。

「生活工作必須飽和是職場人典型的思維模式。」阿驍說,每天要定一個目標,一整天都飽和起來才會有安全感,這樣的生活很像陀螺在不停地轉。

在開始旅居之後,阿驍會分一部分精力和時間在並不產出直接效益的內容上,比如閱讀和健身,自律的生活反而讓他覺得自己的精神變得「飽和」了。

選擇當數字遊民的職場人來自各行各業,但相同的特點都是從一個枯燥或有壓力的職場環境「逃離」出來。

「數字遊民最常見的職業有程序員、設計從業者以及web3創業者。」Yeye觀察到。

美國暢銷書作家蒂莫西·費里斯在《每周工作四小時》一書中,把「新富人」定義為經濟全球化和高速通信技術的受益者,每周只需要工作四個小時,就能實現生活和工作的平衡。

而擁有工作時間和地點自由,這些數字遊民似乎正在成為「新富人」。

02 「縮水」的錢包

旅居生活的本質,是打破工作與工作地點之間的強綁定,也就是所謂的地理套利,即在高收入卻不宜居的城市工作賺錢,在風景氣候宜人的低消費地區生活,從而節約生活成本,提高生活質量。

那麼旅居的數字遊民都是如何遠程賺取收入的?

Yeye是典型的斜槓青年,在旅居前,她是凡事嚴謹的項目管理者;開始旅居生活後,除了項目管理工作之外,她還衍生出口語教練、播客博主、以及共享空間主理人等多重身份。這些都構成了她的收入來源。

「單談收入多少其實是一個偽命題,真正影響生活質量的是相對收入。」Yeye說到,收入減去支出後才是相對收入。從前在北京工作的Yeye收入更高,但現在由於生活方式的轉變,一個月的支出不過幾千元,生活質量卻提升了一大截。

Yeye的生活中充滿了隨機性。「比如我海南遇到了一個來旅居的資深瑜伽教練,她的課時費通常是大幾百元,但在這裡可以用四分之一的價格聽課。」她說。

如果不是斜槓青年,在旅居之前,你至少需要給為未來的生活做好充足的物質準備。

在此之前,阿驍做了理性的評估,考量了自己的經濟狀況。在確認自己能夠具備長時間低成本生活的經濟基礎後,才啟程西雙版納。「這一年時間基本是入不敷出的。」阿驍動用了自己的存款。

但很快,在旅途中,阿驍決定轉型做一名旅遊博主,事業也走上正軌。

在小紅書上,「阿驍的漫遊」熱衷於分享他在旅居西雙版納發現的小眾風景和酒店攻略。接近4000的粉絲已經能讓阿驍每個月獲得3、4次商業合作的機會,這也已經足夠覆蓋旅居的生活成本。

旅居生活的特殊性,也讓旅遊博主或網紅成為一部分數字遊民的收入來源——通過創作旅遊內容、分享旅居經驗,並利用社交媒體進行曝光,以實現流量變現。

在此之外,數字遊民的收入來源大體還可以分為四類:自由職業、遠程工作、線上投資與互聯網創業。

而在本職工作之外,基於數字遊民的生活狀態衍生的旅遊服務內容,也成為數字遊民創業的切入口。

2022年底,Yeye在海南文昌一個海邊小鎮做了數字遊民快閃項目Noamd House。這是一個共享辦公空間,一群旅居的數字遊民可以在這裡辦公、住宿,並且能夠實現海鮮自由,在工作之餘享受絕美日落。

「Noamd House從去年12月開始就一直處於滿房狀態。」Yeye回憶道。

數字遊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Noamd House對辦公空間的要求更高:站立式辦公支架、投影儀、茶水吧以及快且穩定的網速在這裡一應俱全。


(圖 / 數字遊民們在戶外辦公)

「Noamd House對辦公空間的布置投入遠超過房間成本,且入駐空間需要申請,這也是它和普通民宿最大的區別。」Yeye表示。

這裡有數字分析師、程序員、翻譯、記者......他們不再像以往那樣被困於寫字樓的格子間裡,海邊辦公、浮潛、趕海、看火箭、看日落、吃海鮮甚至喝着椰子發呆,都是這些數字遊民如今的日常。

在這裡,Yeye構建了自己的空間,她無需再向別人解釋數字遊民的意義。「Noamd House是一場人生實驗。」她說道,附近的居民甚至猜測他們是做傳銷的,但其實這種不用解釋的感覺「酷斃了」。

03 數字圍城

如果說,自由與舒適是數字遊民旅居生活的A面,那B面則是眾多的不確定性。

首先是收入的不確定。

美國社會學家對多位數字遊民進行調查發現,雖然他們能負擔其在其他地區或國家的生活成本,但這一結果也與其財務狀況的向下流動相匹配。發達國家的千禧一代甚至正面臨社會地位向下流動的困境。

而脫離傳統的工作環境,也意味着數字遊民必須擁有自我僱傭的意識和自律能力。

例如,數字遊民普遍缺少來自工作場地的支持——領導的激勵、同事的關係、面對面的企業文化與工作氛圍。

「要警惕旅居生活過於散漫。」阿驍說,旅居生活很自由,但這也提醒你需要保持身體和精神處於飽滿狀態,因此自律是必須的。「在決定旅居之前需要慎重考慮,如果只是希望從職場生活中短暫逃離,那麼放一個長假也是很好的選擇。」

同時,旅居也意味着將工作融入到生活中,工作和度假的邊界再次被模糊。

在工作時抽空玩樂,在休息時不忘工作,對擅長「多線作業」的人來說可能是一種享受,但這就像下班仍要接工作電話一樣,某種程度上是工作對休閒時間的入侵。

除此之外,簽證規定、稅收問題、醫療保障等不確定情況,都可能導致部分數字遊民在旅途中缺乏安全感,甚至感覺到壓力重重。

那麼,這樣的旅居生活可持續嗎?

這取決於選擇旅居的數字遊民是否存在身份焦慮。如果將社會成就作為成功的標準,那麼旅居生活顯然是不合適的;但如果能在社會標準之外,滿足自己的需求,能夠實現自洽,那焦慮也就不復存在。

但必須要承認的是,習慣旅居的數字遊民們也很難再回到傳統職場生活之中了。

「沒有人再願意高薪聘請我這樣的人了。」Yeye笑着說道,現階段高品質的生活可以通過低收入的標準來維持,但如果要回到一線城市,同樣的生活標準需要高出幾倍的成本來維持。「畢竟當你的工作地點解放後,你的財富會自動增值3-10倍。」

如果說過去996、長時間通勤是打工人的生活常態,那麼旅居無疑提供了另一種生活樣本。

在疫情管控逐步放開後,隨着經濟復甦和人口流動加強,人們可以擁有更多元化的工作及生活方式,但無論選擇哪一種,都沒有「萬全之策」或「完美生活」。在每一種生活背後,人們都要承擔相應的壓力與責任。

而對於Yeye、阿驍這些年輕勇敢的數字遊民來說,熱鬧繁華是生活,離群索居也並不孤獨。-(文:創業最前線*作者:馮羽*編輯:蛋總/來源:鈦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