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23 11:58:38薇薇

非行少年 清一色來自破碎的家




曹婷婷/專題報導



「出去之後,我也不知道要住哪裡好?家不像家,沒有一個地方是我的家。」十七歲阿思茫然地說著。

阿思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人鼻酸,卻相當貼切地形容非行少年的心境,「加利利宣教中心」四十二位非行少年,清一色來自不完整的原生家庭。(根據少年事件處理法規定,「非行少年」意指出現行為偏差的少年。)

家,該是美好且溫暖的避風港,對阿思和其他非行少年來說,顯然不是。

六歲那年,阿思父母離婚,從此他被不負責任的爸爸丟給阿嬤,阿嬤無暇照顧,他就四處遷徙,過著在親戚家輪流借住的生活,這個禮拜住叔叔家、下禮拜住阿姨家;漂泊,似乎沒有終點。

「我不想回到那個家不像家的地方」,阿思從國中開始,每天跟朋友廝混一起,流連在外,成群結夥去飆車、偷東西,逞凶鬥狠,「輝煌」的過去,跟著他如影隨形,直到現在,他的右腳還有一大片被火烙印的痕跡,觸目的傷口,彰顯昔日的荒唐。

恨透爸爸 砸車放火樣樣來

看似沒原則的阿思卻因憎恨父親,誓言絕不吸毒。「飆車、傷人、砸車、放火,我樣樣來,可是我絕對不碰毒品,小時候,我親眼看著爸爸吸毒,我討厭他,討厭吸毒的人。」在阿思的印象裡面,爸爸,等於討厭的代名詞。

問他,爸爸來看過他嗎?他搖頭,「我爸坐牢自身難保,那有辦法顧及我?」

媽媽改嫁 稚嫩心靈不諒解

遠比阿思稚嫩的阿德,年僅十五歲,兩人跌跌撞撞的生命有著共同起點:因為家的不完整,因為憎恨父母。

「現在想想,我覺得以前的自己好幼稚」。還來不及開始國中生涯,國小剛畢業的阿德,就因為偷竊機車,被社會局(新聞、網站)安置來到「加利利宣教中心」。戴著一幅眼鏡,口條清晰、樣貌斯文的阿德,很難想像,從國小一年級開始,就過著荒唐歲月。回溯往昔的叛逆,阿德抿嘴說,只因為對家裡很失望。

三歲時,父母離異,兩年後,爸爸再娶,卻又再度離異,比起與爸爸之間的疏離,阿德心裡一直憧憬,有天能和生母一起生活,直到六歲那年,他偶然從外公嘴裡,得知媽媽即將改嫁,阿德認為被背叛,和親生姊姊相約,決定與媽媽斷絕往來。

因為在家無法獲得溫暖,阿德自國小一年級開始,就跟著同齡的鄰居兄弟檔終日玩耍,起初只犯小錯,偷鄰居的音響、錢財,接著越偷越大膽,進出派出所竟成家常便飯,自認為不被家人所愛,阿德有些自暴自棄。

接受管束 思考人生重新來

唯一的情感牽繫、促使他改變的動力,是年長三歲的親生姊姊。「從小,是姊姊把我帶大的。」提及姊姊,阿德眼眶泛紅,聲音哽咽,清了清喉嚨,才有辦法繼續言語。

他回憶,國小五年級,有次外出徹夜未歸,隔天返家,被外公毒打一頓,姊姊用身體幫他擋,跪地邊哭邊求他不要叛逆、要聽話,當下,他狂奔出去,一整夜沒回家,「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夜姊姊跪地求他的畫面,直到現在,清楚烙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接受強制管束、輔導後,阿思與阿德自覺人生有了大轉變。「以前很壞,現在很好」,阿思用簡單的八個字,闡述今昔差別。

每天早上,吃過早餐,阿德向老師揮手道再見,騎腳踏車到附近的加油站打工(新聞),宣告一天的開始。阿德說,因為家裡經濟狀況不好,他想趁現在多存點錢,積少成多,有能力自給自足,他覺得很滿足。

將朋友視為家人,離開中心後,少了家的溫暖,老師們其實暗自擔心,阿德未來不知會否在同儕簇擁下,再度走上回頭路。

阿德卯勁搖頭說,「不會了,這幾年,想法成熟了,我知道要過正常的人生,不要再放蕩了」,一旁的輔導老師,露出會心一笑。

比起其他非行少年漫無目標,寧可終日沉浸網路,阿思很清楚自己要的未來。為了謀生,阿思曾經在日本料理店打工半年,因此,喜歡上烹煮料理。

不再有怨 培養專長進社會

來到加利利,阿思一度以為就此揮別夢想,卻幸運地,參加了院內開設的廚藝班,學習烹煮技巧,歷經四個月的學習,阿思如今已能煮得一手好菜,他說,任何中式料理都難不倒他,而他也將參加丙證照班考試,朝向「料理總舖師」生涯邁進。年幼的阿德,則因心懷對姊姊的愧疚,有了改頭換面的動力,加入壘球隊。「對不起疼愛自己的姊姊,將來出去後,我想憑藉壘球技藝,保送台南一中壘球隊,希望可以別再讓姊姊擔心」。他上周還主動打電話給舅舅,透露願與生母和好,「至少我沒有恨她了」。

怕不怕背負非行少年的印記?稚嫩的兩人,似乎沒有想這麼多那麼遠,但他們以另一種成熟的方式,亟欲走出新人生,「過去既然挽回不了,那就重頭再來吧!」孩子們這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