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微笑

初冬的太陽，總是那麼懶洋洋的，淡淡的橙黃色，潑灑在藍天畫布上，連
　　白雲都被抹上一道嫣紅。
　　和交往半年的女友分了手，只有簡單一句「我絲毫感覺不到你對我的愛」。
　　意外的，我並不覺得悲傷，只是突然有股衝動，想到海邊來看夕陽。
　　踏上白沙，濕濕暖暖的觸感直達腳踝。

　　漫無邊際的沙灘上，只坐著一個女人。遙遙就聽到歌聲在風中飄蕩「我永
　　遠永遠記得那一天的你，你漾著微笑擦去淚滴……」，聲音卻是越發哽咽，
　　最後只剩細微的哭音。

　　幾乎是本能反應，我步上前遞了包面紙。女人的側臉雖然髮絲微亂，細緻
　　的面旁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雙頰正因哭泣而泛紅。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她的第一句話卻是：「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基於禮貌，雖然有滿肚子疑問，我輕輕點了點頭。

　　「從前有一個女孩，愛上了學畫的窮學生，不顧家人反對，和男孩獨自租
　　了間海邊的小屋，兩人一起生活著。雖然沒有很豐厚的生活，但靠著女孩
　　先前的存款及兩人的打工費，三餐還可溫飽，而兩人共處的時光卻是女孩
　　這輩子感到最幸福的時光。曾經……女孩以為，這樣的生活可以永遠持續
　　下去……」


　　說到這裡，女人的話一頓，雙眼似是要望穿天際，幽幽射向遠方。


　看到她悲傷的表情，我不好意思去催促。好一陣子，她都不說話，只聽見
　　海潮之音，悠悠打著節拍。

　　好一會兒，她才繼續說道

　　「同居的一年後，男孩升上了大三，在藝術概論的課堂上認識了另一個女
　　孩──和他有著同樣的興趣、目標，而我卻一向不懂他房中五顏六色的瓶
　　瓶罐罐。男孩逐漸被那個女孩吸引，終於有一天，他告訴我這件事『不是
　　因為妳不好，而是我終於找到一個靈魂能夠與我相契的女孩。我很愛妳，
　　但那是欣賞的愛。妳是個好女孩，我不想看妳難過，找一個比我好的男生
　　吧……』」


　　「就連分手，他都是一樣的溫柔，溫柔的令人無法生氣，只想好好祝福他。
　　後來他們結了婚，我有去參加典禮。看見新郎新娘站在一起，彷彿天地為
　　他們融而為一，我不斷說著恭喜──我只希望他能夠幸福……既然我不能
　　給他，就放他走吧……」

　　「既然這樣，為什麼妳還……」我衝口而問

　　「你是問我為什麼哭嗎？３年的相處，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掉的，後來這２
　　年，我常常想到他的溫柔。明知道會讓自己難過，我還是忍不住的想他，
　　就連他送我的戒指，還當作項鍊掛著。究竟還執著什麼呢？……我也不清
　　楚……」

　　她站起身來，微微一笑。
　　「我叫家羽，就住在前面那棟房子，有空可以來找我聊聊……剛和你說這
　　些，只是想將心事說出來，心理舒坦些罷了，別掛在心上……」

　　一陣海風吹過，她胸口的項鍊微微搖動。緩緩轉過身，她走回小屋，剩下
　　我坐在原地，呆呆想著她的微笑。

　　一個平凡的女人，一個平凡再不過的故事，為什麼讓我如此動容呢？我也
　　不知道。只覺得她很特別，面對情人的背叛，仍然期盼他幸福。至少這是
　　從未投入全身情愛的我所不能體會的。

　　過了２個月，突然想見她，來到小屋，卻是遲遲沒有人應門。

詢問隔壁的老伯，卻得到意外的答案
「你說隔壁那女的喔，搬走了拉，還是她父母親自帶回去的，說怕她做傻
　事。說起來還真是可憐，和男朋友一起住了那麼久，感情放那麼深，結果
　男朋友卻被撞死了。聽說那男的手上還握著結婚戒指呢！她去警察局領回
　遺物後就好像神智不清了，常常和人家說她男朋友現在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現在過的很幸福之類的話……大概是因為打擊太大了……真是可憐喔！」


　　我走在沙灘上，一時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一定很愛他吧……寧可沉醉在自己編織的世界中……寧可將自己想成受
　　傷害的人……只願相信他還活著……只願相信他是幸福的……就算當作自
　　己被遺忘……


　　後來，我再也沒有看過她，至今只記得她深深的微笑，還有那首未唱完的
　　歌……


　　我永遠永遠記得那一天的你　　你漾著微笑擦去淚滴
　　也許愛不能只是急著留住結局
　　你教我學會即使分離也該疼惜　　沒有悔意　　嗯　　只有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