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聽聞高祖父林啟東是清朝進士，但當時進士高祖對我而言，與歷史故事裡的名人相仿，都是遙不可及的傳奇人物；稍長一些，我對文學產生濃厚興趣，夢想在未來的藍圖裡揮灑纏綿詩句，現實卻將我拽向行醫之途……暗自哭泣的夜裡，我以為高祖能懂我對文字的堅持；多年以後，我幸運地在行醫與寫作路上各擁有了一方小天地，走著走著，甚且發現兩個世界合而為一。

也是因為書寫，有幸與藝文界更結善緣，先是參與台灣圖書室「閱讀嘉義市老醫館計畫」，撰寫曾祖父林敦成醫師創建「仁壽醫院」的歷史與家族發展，接著蒙嘉義市藝文激力協會籌辦「林啟東進士之後──醫師世家、藝文傳家調查及出版計畫」之邀，穿越時光隧道與先祖對話。

攤開舊文物、映入眼簾之際，內心悸動。當我讀到來自朝廷的金箋八幅屏賀詞內文：林啟東進士的祖父「克紹先志入邑庠，藉藉有聲；後復精岐黃術，天性和易，凡有延診無弗應，或當食吐哺而往，而每不受謝金」，其父「早年積學綽有父風……咸豐年間援例入國子監，嗣為家計累，不得已并儒而醫人」，忽感到胸口澎湃，熱血隨激昂的心搏在體內一陣奔騰。行醫與書寫並進，原來是注定的傳承。

也是在尋根溯往的旅程中，才細讀了高祖的詩。有名的〈嘉義八景詩〉之〈北湖荷香〉，也是父親喜愛的：

十里荷香五里隄，湖光深處漾玻璃。

水環近郭通南岸，花擁孤村向北溪。

涼雨注秋低覆鷺，淡煙吹午遠聞雞。

此間不唱田田曲，送盡行人月漸西。

讀詩的感動，我留在心底，而父親則用畫筆勾勒出敬愛之情，也稍彌補了我們後輩竟沒有保存一幀林啟東進士照片的遺憾。

●〈林信義油畫展──醫師父女畫話〉於嘉義市文化局文化藝廊3樓（嘉義市忠孝路275號）展至113年1月14日。

聯合副刊2023.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