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看《媽祖》電視劇，最愛見到千里眼和順風耳大顯神通，世事都逃不過他們的超能力──當千里眼以手靠前額、雙眼忽然睜得銅鈴大、又像伸縮望遠鏡般拉長，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當順風耳以手攏大耳、吸塵器般迅敏的抽納氣流，再微細的聲波也隨之灌入耳腔。他們如此威風，卻不跋扈張狂，隨侍媽祖左右，需要時跳出來收集資料，然後退下，讓媽祖做評斷。

如果善惡都能那樣精準地被掌握，該有多好，但即使是本領高強的千里眼和順風耳，也有失誤的時候，例如只查點了片段，斷章取義，冤枉了好人，縱容了壞人，斯文卻狡詐的公子多逍遙一些時日，外剛內柔的姑娘多嘗受幾番委屈，幸而故事總是完滿的，媽祖最終不會錯怪或是錯放，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因為人間始終無法達成此般公平的境界，所以我們寄託，祈願千里眼和順風耳的出巡，提醒人勿以惡小而為之。媽祖轎下鑽過成千上萬卑微的心願，千里眼和順風耳呀，要明察秋毫。

只是千里眼和順風耳大概也沒猜到，先是話筒捎來不可思議的遠方消息，接著一躍雲端，無邊無際的視野，凡夫俗子亦毫無窒礙的觀賞地球彼端世界，我說你聽，你演我看，任何事都不會錯過。

然則當我們看得愈遠、聽得愈多，會不會漸漸忘了自己真正的模樣，而心靈深處的輕喚低吟，彷若水缸中金魚獨語，開闔開闔，再無暇傾聽？

聯合副刊2023.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