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妹妹是我最好的玩伴。我們喜愛的遊戲，一是在頂樓扮家家酒，將盆栽裡的花草摘下，洗洗切切假裝炒菜；另一則是在臥室裡玩洋娃娃。

幼稚園大班剛搬回嘉義不久，我的生日禮物是個可以擁在懷裡的布娃娃，一雙棕眼及櫻桃小口掛在圓圓臉上，身著淡黃滾白邊背心裙，草綠色帽頂上有金絲纏成的小球，毛線捲髮沿帽緣盤了一圈，我好喜歡，為她取名「可愛」，每天抱著睡覺；後來妹妹生日，她也得到一個材質相仿的布娃娃，藍色衣裝，但不知何故母親買給她的是「可愛」的兩倍身長。

我們遊戲時總以「可愛」為主角，妹妹的大娃娃被我使喚來使喚去，有時做傭人，有時叫她罰跪，我甚至不記得她有沒有名字。妹妹同我嬉耍時帶著純真的笑容，又圓又大的眼睛望向我，好像我說什麼話都對。

接下來幾年，我們陸續收到各式娃娃，有人偶也有動物，小阿姨Emma帶來貓熊玩偶，純潔的毛柔順極了，心情浮躁時我喜歡拿起來撫一撫，細緻貼合的觸感好療癒；卿兒阿姨送的粉紫色熊寶寶是我的最愛，許多年後我上台北讀大學還帶著；後來媽媽又買了稍大的娃娃，塑膠骨架，比幼時的有分量，我的短髮、穿褲子，妹妹的長髮、著裙裝，我們還是一起玩，但已經會吵嘴，妹妹不喜歡什麼事都我說了算。

漸漸我們各據一方，各自建構夢想天地。妹妹愛芭比娃娃的換裝、變髮及細瑣配件；我喜歡森林家族的小動物，努力念書用月考成績跟媽媽換取一隻小棕兔，然後幻想著哪天可以集滿一個家庭。

花叢間的家家酒不再了，但我和妹妹走進了廚房，瓦斯爐前我們還是會合作，從簡單的炒蛋料理開始，有時加糖、有時加海苔醬，自己做的消夜特別好吃。

走著走著，幻想著，煮著吃著，碌碌生活著……有一天懷裡抱著的，竟已是會哇哇啼哭的嬰孩，並且迅速成長。如今妹妹的女兒旅行時總與心愛的娃娃形影不離，我也喜歡偷偷瞧著女兒與她的玩偶編織故事。

我們留在廚房，洋娃娃與夢想，就交給女兒們吧。

福報副刊2023.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