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游泳。不會自行車。不會三步上籃。更不知如何當名政治正確的陽剛男孩。
青春期行至尾,總習慣由否定法驗明自身。十八歲的內心卻也矛盾,脫去制服,大一開學將髮染猖獗紫金,穿上垮褲oversize馬球衫,遂盼能如蛇與蟬,可將積累否定的自己蛻於過往。
我輕盈上山,俄文系首堂課,挫折感卻再度襲來。P是基里爾字母裡的彈舌音,此音犟執,不似其他子音偶呈弱化相。逢之,必發宏亮聲,舌頂上顎速抖,腔若群蜂振翅作響。
我舌,始終像尾缺水魚,求生似鈍濁拍尾。
學姊說不礙事,系上多少人發不出彈舌音。我卻心有不甘,何況此音茲事體大。рис。лис。彈與不彈間,便是稻米與公狐之別。
學姊傳獨門訣。得來。得來。日日試將得與來間的/l/音拉長。彈舌也需緣分,她說。會彈舌的剎那,都是無心與放鬆的。
坐車得來。下課得來。飯後得來。該來的卻果陀般遲遲不至。意冷心灰兩個月,舌頭卻在一日盥洗時倏忽輕盈起來,徹響雲霄地彈。
證得新生之法,原來得從決心否定消極的自己開始。
聯合副刊2020.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