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03 17:45:40阿盛

【得獎作品】那一扇門 — 林佳樺

        

 




    「當時……門是開或關?」我問。

  「關的。」簡短二字,L答得直接,是思考已久,又像演練多時,只等我問話。有著一雙大眼的她此刻更刻意睜大,瘦小身體打直前傾,用她的眼神跟肢體,覆誦了一回「關的」。我多希望這是一次普通平常的國文課,和藹說著:「來,同學們唸這一段……」。但此刻我和L的問答,已非平常的師生閒聊,而是更接近人生。

  我的表情應該很皺。攤開擱在桌上的筆記本,我寫下問話重點,也亂畫著線條。課堂上我希望學生快點長大,但此時卻希望L停留在小時候,讓純真可以徘徊久一點。

  身為導師又兼任「校園性別平等委員」之一的我,負責調查這起性騷擾事件。詳細訪談記錄後,再交由學校另聘的律師及主任委員們定奪。事發至今,上下課期間,我常利用空檔觀察L,她總是瞪著走廊上偷覷自己的人,瘦弱身材益發地抬頭挺胸,散發與外表不相稱的霸氣。眉峰特意修高,不知是否要彰顯強悍個性。被瞪視的同學心虛低頭,快速竄入教室準備下一堂課。L抬高下巴,倔傲地地走過長廊,尚未打鐘,但人聲都刻意放輕,那種安靜比上課吵鬧更令人心慌。

 

  這所高中升學壓力極大,每當段考結束,輔導室外便擠滿喪氣的學生。輔導諮商室有四間,格局均不大,只能放置六、七張課桌椅。九月底秋老虎的炙熱相當懾人,本想打開電風扇就好,但老舊電扇咿呀咿呀轉動及鼻尖額際滲出的汗珠,讓權充「柯南」的我著實干擾心神。我起身才按下冷氣鈕,門喀喇地開了。

  L略抬下巴坐在對面,她語氣堅定,堅持門是關的。深黑眼眸半掩在濃黑長密睫毛後。她瞳孔睜大,半瞬也不眨地望向我。

  「晚上八點半,晚自習也快結束了,門幹嘛關?」我的問話是合理的推測。「這麼熱的天,開冷氣時門都是關的啊。」L的眼神,彷彿我問了什麼蠢問題。我在筆記上亂畫線條,想理出乾淨思緒,同時也有點懊惱,怎麼把重點放在門?應該先問當時辦公室內發生何事才對。冷氣才吹沒多久,我竟然覺得冷。

  兩週前某天晚自習,L和同班男同學H舉止過於親密,被數學科A老師撞見,將兩人帶到辦公室問話。A老師擔心串供,請男同學先在室外等候,單獨詢問L。三天後,L控訴老師性騷擾,她不想多談細節,一再強調A老師太過親狎。我轉著筆,謹慎挑揀問題及字句,問到晚兩人交談的內容與互動,對方騷擾的動作,我得顧及重點卻又不傷害LL不想詳談細節,只一再強調老師對她太過親暱,不論言語或是手,甚至是呼出的空氣。她眼眶泛紅,右手緊抓衣領最上方扣子。

  我忍不住低頭閃躲她快漾出淚光的眼眸,剛才L瞳孔中反映出我正垮肩坐著的縮影。

  十二歲那年,我也曾這般待在諮詢室被問話。

 

  將近暑假的六月,灼燙炙熱的黏膩感在體育課時悶到極致,那時學校沒有經費加裝冷氣,堆滿運動器材的體育室半絲空氣也吹不進來,也許氣都被各種球類吸飽了。下課鐘響,只剩我們幾個乖巧女生在體育室收整跳箱練習用的巧拼地墊。體育老師事後給我們一人一罐冰蘆筍汁作為幫忙的謝禮。

  我的好友莉莉因為跳箱成績不及格,體育老師單獨留她下來練習。我們既羨又妒,可以讓陽光帥氣的老師個別輔導,是許多女學生的夢想。

  從操場走回教室途中,需穿越長形風雲走廊,長廊兩壁貼滿比賽佳績的公告及表演海報。品學兼優的莉莉是公佈欄上經常出現的名字,公告欄位會再放上優秀學生的照片,莉莉晶亮黑圓的眼珠,微彎帶笑地瞧向每個走過長廊的人。莉莉的課業成績優異,跑跳律動卻完全不及格。班上女生們幸災樂禍地說上帝是公平的,但男同學們反而覺得這樣的莉莉可愛可親,和凡人親近了些。我們交情不錯,因為家住得近,總是並排隊伍,踏著一路說笑回家。

  老師對莉莉特別好,單獨留她一人練習。

  體育老師不會喜歡律動感特別差的女生。」和我一起走的兩位班上女孩互相討論,語氣帶著嫉妒。

  我們邊走邊聊,一邊喝著冰蘆筍汁,這真是夏天最棒的享受之一。風雲長廊盡頭有一個方形水池,繞過去右轉就是上課教室。水塘上舒展著一葉葉的睡蓮,有十幾隻蝌蚪在葉下竄動,不知是不是上完生活課生態觀察結束時,被我們放生的。

  忽然「啊──」,我叫了一聲,睡蓮寫生作業我竟然放在體育室忘了拿。拜託同學向老師求情,先別記曠課,我趕緊往體育館方向奔去,跑得太急了,手上的蘆筍汁灑得沿途都是。

  天氣好熱,我抬手想遮掩陽光,手心背上全是汗。停下來喘氣再繼續狂奔,長廊怎麼比去上體育課時的路更遠。我祈禱美術作業還在,祈求老師和莉莉仍然在練習。

  奔到體育室,我用力轉動喇叭鎖,怎麼轉不動?用力拍門也沒有回應,我繞到旁邊樓梯平台,那裡有個角度,可以看到窗帘遮掩不到的體育室內部,那是下課時我們常偷瞄體育老師的祕密基地,

  我從縫隙往內瞧,看到莉莉原本高綁的馬尾此時散亂地披在單薄肩胛凹處,體育老師的右手則搭在她另一側肩胛骨。

  跳箱時需要別人扶著肩膀嗎?他們怎麼靠那麼近?我拼命回想剛才老師示範時的跳躍動作,疑惑地瞇眼繼續看。莉莉的手不確定是推或拉,只見她頭不斷晃動,長髮益發零亂。老師右手改為拍肩,接著拿出三罐飲料塞到莉莉懷裡。

  她怎麼可以拿三罐。突然我漏踩一階樓梯滾落下來,腿部手肘一陣劇痛,頭部撞地,四肢由亂揮到癱軟。當痛意襲來,我才意識到全身已撞向體育室那扇門,等看清週遭後,老師和莉莉的臉在眼前放大。昏厥前,我似乎聽見莉莉的尖叫求救:保健室,保健室……」聲音由大漸小,然後無聲……

  事後據說保健阿姨讓我躺在地上休息,因為輕微腦震盪不能搬移。當痛意漸退,周遭傳來焦急輕喊,一張開眼,便看見莉莉晶亮的大眼閃著水光,問我要不要喝蘆筍汁,我的胃湧上一層膩,狂吐起來。

 

  體育室內的畫面,我以為只有自己看見,未料養病後回校,發現已是人盡皆知。同學好奇詢問時,消息已衍生成多種版本。全班開始背著莉莉竊竊私語,眼神不大友善。不要臉、那女人等說辭鋪天蓋地瀰漫在校園中。迫於同儕壓力,我也避著她。放學排路隊回家,莉莉都只與地上影子相伴。她曾希望我證明體育老師說謊,「你會幫我吧?」我佯裝失憶,藉口家就在前方快跑離開。每次看到她求助的眼神,我都假意暈眩未癒,趴在桌上休息。

  導師放學後帶我到諮商室談話。我們經過開滿睡蓮的池塘,多希望那天我未曾遺忘美術作業。狹窄的諮商室及風雨欲來的氣氛悶得我喘不過氣。老師像獵物般緊盯著我,她丟出問題:門確定是關上?鎖上?我回答忘了,心中卻也納悶溽暑炙熱的空間內,那兩人在做什麼?

  體育老師繼續教我們班,笑容依舊陽光,黯淡的是莉莉,班上給她取了一個代號──那女的。好幾次她被反鎖在女廁,門板啪啪碰撞,傳來「放我出去」的哭喊,我只當作沒聽見;分組時她總是孤身一人。在童年的最尾端,莉莉愈來愈沉默,她的名字消失在風雲走廊的公佈欄。畢業後,她的行蹤沒有人知道,聽說是移去了遠地,消失在我們眼前。

  

  看著L,我腦中一直浮現莉莉的身影。一樣的瘦小,一樣的大眼。正要結束問話時,我問L,那晚外面的A同學是妳男朋友,當下怎麼不出聲求救?這句話打破了L原本冷靜篤定的神情,正欲起身的她愣愣地看著我,張大口,一個字也說不出。過了好幾秒,才吐出長長的氣。

  那時……那時……,沒想到要求救。L結巴地回應。怎麼可能?英雄救美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是戀人?L的眼神忽然轉為銳利:「學校該不會是想把這件事壓下吧?老師你會幫我吧?」

  開門離去時,她忽然轉過頭來拋下一句:「我怕學校吃案,隔天我就告訴了S 老師。」

 

  門是半掩的。A老師說。

  我的筆尖頓在紙上,對方和L的迥異說辭像高壓電流,讓此刻執筆的手麻了一下。A老師與我交情不錯,同事情誼柔化了我本應如檢官般嚴肅犀利問話的氣焰。我翻著稍早的問話記錄,內心思索AL的說詞何者為真?

  我擔心接下來出口的問話像支電鑽,愈往內鑽,會將對方鑽出孔洞。看著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問題,那麼多疑惑,為何門的狀態總是我問話的首選呢?是否十二歲那年自己對莉莉遭遇的緘默冷淡,如今想藉由問話稍稍減輕罪惡?隔了三十年,我是想藉由此事,想證明自己也能主持正義嗎?

  A老師解釋天熱開門的理由,是當時天暗稍涼,為了省電而關閉冷氣。「晚上八點半,都快放學了,誰還會開冷氣?」A老師的語氣如同L,彷彿我問了個蠢問題。

  A老師和L的說詞及表情均有極大的差異。A老師極力申辯的聲音忿怒高亢,他解釋對L只是單純問話,沒有任何肢體上的親密接觸。L則是鎮定地控訴,只有提及男朋友時有點結巴,面對其它問題,則冷靜地只挑揀地幾個字回應。

  方才輔導室轉述L學生媽媽的意見,他們不會上告,但希望A老師道歉。A老師說得又急又快:「沒有錯,何來認錯?沒犯錯卻道歉,污點就跟一輩子了,全校師生會怎麼看我?」他一再重複自己的無辜。我默默地聽,想起當年莉莉就是這樣被孤立的。A老師熱切地盯緊我,祈求能還給他清白,但我害怕那種眼神的熱度,好像當年莉莉炙熱大眼向我求救:「你會幫我吧。」如果當時我能擠出一點點聲音就好了,也許就不會發生莉莉在女廁尖叫「我被鎖了,放我出去」的事件,或許她也不會搬家,我們也不會失聯

  莉莉被大家孤立的那陣子,我常夢到自己被關在那間鎖上的體育室內,所有的籃球足球不斷擲過來……,有時夢到自己背上長出厚殼,但殼外球體咚咚震耳的抨擊聲,撞得我頭痛欲裂。 

  隔了半年多,大家都從小學畢業了,但有段長長的時間,我一直停在十二歲。

 

  我沒注意到門。」男學生H回答。

  H學生細瘦的右腿持續抖動,粗黑鏡框加深陰鬱的氣質,白靜長臉沒有L那般定靜。「沒注意」、「忘了」兩個詞像他此刻口中不斷咀嚼的口香糖,無味卻重複地咬到澀硬。他一再強調天色已暗,A老師叫他在門外等候,他就戴上耳機聆聽五月天歌曲跟著哼唱。室內有無異聲傳出,及那扇門開或關,一概不知。

  忘了?這是在複製我當年的說辭嗎?

  我反問他身為男朋友,L被老師叫進辦公室問話,於情於理,不都該關心一下嗎?話還沒問完,H當著我的面,拿出口袋的耳機及手機聽起音樂,右手插在褲子口袋,左手滑手機點選歌單,吊兒郎當地仰視窗外天空。

  這男朋友真沒肩膀,他和L感情難道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融洽嗎?又或許在關鍵時刻,每個人都想蓋上一層殼保護自己。

  我在本子上寫下觀察H的記錄。

 

  在諮商室休息約莫一小時,我被敲門聲打斷假寐。進來的是S老師。

  L怎麼發生這種事?何時發生的?詳情是什麼?」怎麼回事?L學生說,事發隔天就告訴了S老師,S老師應該是校園內最先知情的局外人啊。L如此信任S老師,怎麼眼前的S看起來完全不知情?我和S老師相當熟,她總是熱心分享烘焙的糕點,微笑常掛在臉上,待人真誠又有耐心,深受學生喜愛和信任,理應不會騙人。此刻她慌張進門,急切地想問明事發經過,我以保密原則婉拒透露。冷氣温度調太高了嗎?我怎麼覺得愈來愈冷。

  「妳──事先不知道事情經過嗎?」我小心挑選著中性字眼。

  「上一節課L不在教室,你們班學生竊竊私語,下課時我問班長,才知事情這麼大條。到底經過是什麼?」我以還要訪談他人為藉口,委婉對S下了逐客令。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想在本子上想理清思緒,但全都亂了。

 

  當天離開諮商室雖是傍晚,但天色仍亮。內心灰黯一片,腦中零亂的線完全找不到線頭,剛好輔導老師也要開車,我們一起走向停車場。我問對方一條法規:「校園性騷擾事件倘若知情,老師要如何處理?」

  「四十八小時內沒有緊急通報,會被記過處分,考績會受影響。怎麼?這件事,有老師知情不報啊?」我連忙搖頭,怕冤枉無辜的人。多希望有人能為我解惑啊。

 

  隔天一早,我七點半踏進辦公室,有位中年女人在門外雙手交握胸前來回走動,發著叩叩的高跟鞋聲響。我問找誰時,她轉頭,微卷瀏海側分,頭髮兩旁短至耳上,後髮剪短削薄如男人,一襲深藍襯衫搭配黑色寬版西褲,眼睛紋著粗黑眼線,尚未講話,踩得叩叩響亮的鞋聲已呈現霸氣,濃重的脂粉企圖遮掩浮腫眼袋。豔紅色唇膏,搭配說話時的強大氣場:「我想找林若安老師。」正納悶這位來找我的媽媽是誰的家長,對方立刻表明身分:「我是L的媽媽,想找導師談談。」

  我快速翻一下抽屜中家長資料表:「保險公司經理」,商場女強人呢。我請她到隔壁國文科小教室,談話空間比較隱密。L媽媽和女兒一樣不高,身材纖細,但走路步伐大又快,尖亮的嗓聲一如腳底方頭尖細的高跟鞋。才一進門,L媽媽坐下,雙手環抱胸前立刻說明來意:「先向老師你打個招呼,A老師一定要向我們家道歉。我們家L可是還要做人啊。」

  我解釋事件還在調查,一定不會冤枉好人。

  「老師,你這話就不對了。冤枉好人?我們家L才是好人吧。我和 L的爸爸十年前就離婚了,家裡沒男人,我就教L,我們女人要自立自強,有委屈就大聲說。這A老師數學教得不好,我女兒只不過在週記上反映,之後A老師就一直找L麻煩,現在更變本加厲,毛手毛腳,污辱我們家L的清白。老虎不發威,當我們是病貓。不道歉,我就鬧上媒體,學校面子也掛不住。」

  我低聲打著圓場,背脊直冒汗。L 媽媽因為還要趕去公司,先行離去,叩叩的高跟鞋聲也踩在我的太陽穴上,響得我的頭好痛。

 

  回到辦公室,正擔心如果事情鬧大,記者媒體、八卦週刊、動新聞……,我揉揉額頭,苦惱不知該如何解決。「若安老師,有家長找你。」我今天可是紅牌,到處有人找我。

  一抬頭,看到不同於剛才女強人型的媽媽,眼前這個媽媽正常多了。及膝的短袖駝色麻布洋裝,襯著身體有點肩寬背粗,直桶洋裝遮不住腰間凸出的肚子,袖口下方露出的手臂較粗,右手肘上掛個黑色包包,左手拿著手帕頻頻擦汗。短髮燙得像花椰菜,不像L媽媽那樣高不可攀。

  「老師你好,我是H媽媽,聽說你是他的導師。」我客氣點點頭,對方又繼續:「我們家H捲入這件事,會不會有事啊?這不關H的事。這孩子嚇壞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我兒子被這件事一搞,都沒辦法專心唸書了。他在家啊,洗碗、切水果、洗衣……,什麼事我都幫他做好,他只要專心唸書,考個好大學就好了。這個L,我當初就反對他們在一起,那雙眼就是會勾人,現在可捅出事情來了……」

  話還沒說完,我輕聲打斷她:「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不可以妄下斷語。」

  H媽媽一邊擦汗,又接著說:「我就這麼一個獨生子,可不能有事啊。這L就是不對我的眼,來我們家,叫聲伯母,就坐在沙發上滑起手機,還要我切水果伺候。我兒子都靜靜的,什麼都說隨便,才被L吃得死死的。」H媽媽把我這兒當成客訴中心了,抱怨的話落落長,幾次我問她要不要喝水,她都恍若未聞。況且抱怨L的話一再重覆,好像一件棉被對摺好,又攤開再摺一次,如此一再重覆。L媽媽講話至少俐落乾脆,眼前這位婦女碎唸的如同小孩子流個沒完的黃鼻涕,擦完又流,黏膩惹人嫌。

  H媽媽突然音量調小,以發現天大祕密般的興奮求我不可聲張:「老師,我和你說一個秘密,你可別說出去。我兒子向來靜靜的,昨天他竟然跟我說,A老師常刁難L,除了把她的數學學分當掉外,還常責備L裙子太短、上課又慣性遲到。L跟我家兒子說,如果A老師再找她麻煩,就以性騷擾控訴,到時看誰的麻煩比較大。

  我的心痙攣一下,本來無聊到在紙上亂畫纒繞線,此刻那些線條像極自己的煩亂思緒。我以下堂有課為由,請她先離開。H媽媽離去前,還一直說這不關她家兒子的事。

  

  到底真相為何?好多疑問未解,真想找同事討論,但性平委員的身份在校內是不公開的祕密,為了避免影響客觀立場。我只能仿照小時候,將看到的畫面暗自揣想。

  事隔三十年,我的經歷、能力已非昔日懵懂的十二歲小女孩,怎麼不變的依舊是迷惘和無力?多希望小時我蹲在樓梯間偷窺體育室的那一幕,什麼都看清楚了。今天的謎團怎麼一如三十年前。多希望此刻能有透視人心的能力,多希望沒有人再受冤屈。

 

  一邊想著心事,我走到了性別平等會議室外,拿著調查本的手掌不斷冒汗。此時內心冒出阿Q想法,我只需繳上報告,不必定奪是非啊。

  由二樓窗外望去,笑得開懷的幾個學生在校園漫步,太陽燦燦地曬在稚嫩臉龐上。我旋開會議室把手,門沒有鎖,卻覺得這扇門好沉好重……


—107年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小說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