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30 11:26:02阿盛

【文友新作】蟑螂的心眼 — 翔羚







坐在床上看著動物星球頻道,正在播放動物溝通師用眼神進行主人與寵物間的心靈傳遞。究竟是什麼樣的眼神?可以跟所有動物溝通交流,我羨慕這樣的眼神。倘若有這樣的眼神,或許可以用雙手輕托著我家老三花的臉,看著晶亮出色的綠瞳,求證牠是不是因為天生沙啞的菸酒嗓音,所以惜字如金,不愛說話;倘若有這樣的眼神,或許可以用指腹摸摸我家小黃貓額頭上的M字紋,看著滴溜圓轉的黃瞳,理解牠為何三更半夜睡不著,總在床邊絮絮叨叨?

正在這樣想時,電視機上頭的鬧鐘後方,隱約有物蠢動。噓!現場三位,屏息靜待著下一波的窸窣。與男友互看一眼,他一向看得懂我的眼神,能夠很精準地猜中我的心思。於是他躡手躡腳地離開,尋找拚博的武器。與小黃貓互看,來不及提醒天職,牠竟然假若無事地默默離開。眼神交流的電光火石,卻成就我與這位不速之客共處一室的窘境。

因為恐懼,所以要假裝鎮定。因為恐懼,眼神更要專注,盯緊不速之客的舉動,以確保敵我距離。肅殺而凝結的空氣,吸吐之間,延遲慢緩,要格外小心。節目上的溝通儀式還在進行,多希望現學現賣,用眼神指導這位不速之客,引牠依照我的意思行動,盡速離開。

床墊的距離,是適合觀望的安全距離。不速之客始終以半指長的背影示人,在正前方的鬧鐘附近周旋走動,一襲咖啡褐的披風,長度、幅度一覽無遺。我暗自著急,等待手持武器的男友趕快去偷襲牠。念想始動,牠卻靜止不動,身軀微微側轉,而披風也逆時針地側轉帶入身後,接著定格。這一定格不禁讓我打起哆嗦,暗自祈求牠萬萬不可越界,援軍還沒到來,別輕舉妄動。

這一定格,四目對望,不,看懂了,我突然之間驚覺到牠完全看懂我的祈求,完全看懂我的恐懼,牠的心思細膩不下於男友。定格原來是衝鋒前的準備,牠以迅雷不及掩耳地的速度撲來,我手無寸鐵,僅能拔腿竄逃,倉皇之際,竟被棉被絆倒,狠狠飛摔在地,忍痛噤聲,不速之客卻如鷹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這才明白,原來不是所有被理解的眼神都值得慶幸!

人間福報2017.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