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場文學沙龍的開場,依例會先交代受邀朗誦作家彼此間的關連,今晚主持人許悔之準備上台之際,《聯合報》副刊主任宇文正突然福至心靈,「躬逢其盛」一詞脫口而出。許悔之提到,每次來主持「繆思的星期五」都很開心,因為能專心地開放自己的官能去感受聲音和文字背後推磨出的空間,這是一種很神祕的經驗;放眼望去,是座無虛席的盛況,這天引領我們隨著聲音的翅膀飛翔的則是散文家阿盛、導演林正盛,用躬逢其「盛」形容再貼切不過!
多數讀者第一次與阿盛「相遇」,是在國文課本上;許悔之分析,能成為一個「課本作家」,必須有三種很好的能力,除了文學之外,作者看到的時代和世界觀通常很特別,而整合的功夫也相當重要。他認為阿盛散文的特殊之處,是以雅致、緊實的文字,書寫鄉野間的人和人的情感,換言之,長於鄉間、中文系畢業的阿盛,是運用其成長的背景與所受的文字訓練,做出最佳的組合。
林正盛最新的劇情片是以世界麵包冠軍吳寶春為題材的《世界第一》,許悔之笑說,林導自小在鄉下野地裡長大,只有國中畢業卻拿到柏林影展最佳導演獎,其實本身的故事就很勵志!林導曾在〈亡命之徒──一位電影導演的告白〉一文談及沈從文的人生觀對他影響很大:「有不一樣的人生等著我,我就該往那裡走去,即便是路死路埋,溝死溝埋,我也沒有再走回頭路的理由。」在許悔之眼裡,阿盛與林正盛兩人皆有在環境中奮鬥後的豁達……
阿盛為大家誦讀的是〈昨日滿庭芳〉,句子的句式很有音樂性,以三、四、六字在句讀間調配著綿密嚴整的句子,偶爾穿插幾句生活中常用的台語:「夭壽骨頭也,好天大日頭……」在緊湊的文字節奏中展現「盛式幽默」,讓紙上呈現的舊時日常歲月更顯活靈活現。台下年紀稍長的讀者聽著聽著紛紛跌入過往的回憶中,彼時尋常百姓人家在庭院種樹種花聊天互動的情景彷彿在眼前上演,難怪許悔之如是說:「描寫那個年代的禮貌、禮數、人情世故,為那個世代留下剪影。」
甫上台,林正盛先聲明自己還在整牙中,目前講話會「漏風」,「但是因為很想來朗讀,所以沒告訴主辦單位。」語畢,哄堂大笑,今晚眾人享盡兩款「盛式幽默」。林導念誦了三篇文章,〈悄悄地,我留下了些巴黎美麗的樣子〉寫到當地拍片和之後回台無限迴盪的種種心情。〈母親〉則描述在他三歲時因病過世,「如一座燈塔照亮歸途般在我心中抽象地活著」的母親,展現出他雙魚座的浪漫與善感。〈司令台情結〉描述小學時把買月票的錢捐了冬令救濟,第一次上台領獎,卻被父親處罰——從國小到國中每天走六公里路上學的經歷。
每一代人都有屬於他們那一代的生命故事,阿盛和林正盛,以自己的生命經驗書寫,有時明明苦得很,林正盛卻說:「因此讓我人生擁有一條路,我跟她感情深厚。」在還沒學會像他們那般豁達之前,我們或許可以先相信:人世間再怎麼樣都找得到一條路來行走。然後走進他們的文字裡,就會發現世界如此美好!
─聯合副刊2013/09/17【聯合報╱韋瑋 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