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人都去哪裡了,走過的路口只有紅綠燈在跳號。巷子儘管老,裡頭房子倒不客氣把門面往外擴,像是氣盛的大嬸,有種手扠腰看你能把老娘怎樣的豪氣。我這樣窺望著,它也不覺羞,大方一點的,是那種老是玻璃拉門設計,下方霧面上方全透明,裡頭客廳擺飾,老電視機、藤椅或是破皮沙發,連桌子上鋪的報紙和那鍋等冷的湯所滯下的油膩,一切都清清楚楚。民國88年7月……報紙一角邊緣的日期清楚顯示是十多年前的,一切都像漸層,只是我沒辦法把它剝落。
走著走著就想起曾經喜歡的人。好想他,想了半生,真的是半生喔,從十七歲想到三十了,偷偷經過他家好幾次,想他怎麼從陽台上探出臉來,還是當年那張睡眼惺忪的臉,只是也從十七到三十了吧。故鄉就是這樣的地方,遠的近了,近一點,又覺得好遠。
抬頭的時候,天還沒暗,遠方已經掛起月亮。我看見一條白色的線像用粉筆畫出那樣越漸伸長,直往弦月缺口掛去。我想,呀,流星要撞到月球了。後來才意識到,那不是流星,應該是飛機雲吧。
但是啊,只要距離很遠的話,什麼東西都一樣大了。也都一樣小了。那時候,飛機也能抵達月球的吧。
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是四月。那些走過的掛念的。而四月總要過去的。然後,五月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