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下盤粗勇，別人一雙好看的小腿成為他愛情的阿基里斯之踵。他談戀愛像逛超市生鮮櫃，眼神一掃指一刮，腿肚該多緊實，筋腱如何分布，主婦一樣嘖嘖彈牙說光潔清裸無一絲毛毳最是上品。小腿成為戀人的第二張臉，K的愛情常常以部分代替整體。

自從鉛筆褲小腳褲蔚為風行，五分褲又取代七分，K說走趟西門町便抵過陽明山泡湯，逛花園夜市像進發展場，那些孩子皆心不在焉裸出一雙乾淨的腳踝，小馬那樣蹬著長腳滿街走，繃緊的小腿肚是身體的表面張力，渾然不知美麗正在溢發，天真美健近乎無恥。他幾有想拿把鐵尺杖責他們的念頭，卻又實在正經歷中年Pi的奇幻旅程，漂浮在小腿茂密叢聚的水筆仔森林中不得其路而出。

K想戒斷對小腿的迷戀。我覺得那不難，小腿的粗細無關腿圍數字，而是比例問題。如果上半身練壯了，那小腿看起來便細得多。自己的小腿不粗了，也許對他人的迷戀就可以克服。

但我覺得戒斷不一定好耶，我這樣對K說，愛情光靠比例尺就能搞定，代表一切還有轉圜。但有些人所在意，則遠非調整比例可以救援，他們在乎的太絕對，只論斤兩，沒有妥協，大就是大，小就是小。斬釘截鐵。

我說的是戒指。或者K還想起其他部位，例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