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小小而明亮的嬰兒室，這裡永遠是醫院最吵鬧的角落之一，停不下來的哭聲在我的腳步邊此起彼落。

然而，這些也是醫院裡唯一令人快樂的哭泣聲吧。

        實習醫師的工作是為他們辦理入院出院疫苗注射的電腦作業，加上簡單的新生兒身體檢查，雖然是常規性的作業，還是有許多可以分享到新生喜悅的時刻。

        譬如只要輕輕把手指放進他們柔軟無牙的雙唇之間，基於新生兒的本能反射，他們就會天真努力地吸吮，像是急著想從世界汲取些甚麼，表情那麼滿足。對我而言，除了完成一項體檢項目，和「又騙到一個小孩」的得意之感，這也是他們最原初的生命力展現，以及對全新世界的接觸、探索與記憶。

走道的另側，即將出院寶寶們的小床排成一排，有些哭得臉紅氣喘，有些仍是安然酣睡，不論如何，從今以後就要各自練習爬行、長大了。

面對似曾相識的臉孔和哭聲，好像想起三天前他們第一次洗澡，穿上衣服，被小心包裹在大毛巾裡，累得睡去，卻再被我伸進夢鄉的聽診器驚醒而氣呼呼的樣子。

        再見，祝一生順風。

＊＊＊＊ 刊載於中華副刊 2009/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