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候，信耶穌的同學提議一種聚會方式：與會者各自準備一道菜，分享彼此。同學說，這叫作「愛宴」，典出《聖經》。我們說定，可以當場烹調，買現成的也沒問題。

到了現場，才發現所有人都帶了食材，準備一展身手。除了我。幾次下來，有了個以我的綽號為名的「小島條款」，偶爾有人想偷懶，總被揶揄，「你這樣也太小島了吧」，那時候我們的嘴巴很賤，說臉長的「太馬」，小腹便便的「太黑寡婦」，想來，我也成一個標籤了。

那些嬌滴滴的女同學，平日擅長撒嬌和作空姐夢，一進廚房，卻也不能不讓人另眼看待，煎煮炒炸都有一套，架式真夠唬人的；讓我更吃驚的是，男同學也多半把一招半式耍弄得極熟練；只有我，東看看西探探，裝忙！

愛宴裡我準備的是什麼呢？本來打算蘋果柳橙洋梨小玉切片了事，一名女同學說，未免太混！她好整以暇忙完幾道大菜，還有餘裕教我做水果沙拉，一邊教一邊做，其實做的都是她，我只有點頭稱是。

好多年後，在老同學的婚宴上，大家又碰了頭，多半結婚有了小孩了，那名教我做水果沙拉的女同學也不例外，她正東飛西竄花蝴蝶一般寒暄談笑，還是嬌滴滴的舊時模樣；她的丈夫在餵飽兒子後，才顧得上自己的腸胃，我問起平日她做些什麼吃，他拍著孩子的背哄他睡覺，調皮地回我：吃草；他說，婚前她是空中飛人，好好約個會都不容易，婚後轉地勤，怕胖又愛漂亮，三天兩頭把水果沙拉當主食。我脫口而出，啊！可惜了一身好手藝。

也並不可惜，他說，至少當了一名好老師，我從分不清醬油和黑醋，現在可以辦桌了，如今她吃草吃膩了，還要跟我撒嬌，央我下廚呢。


＊＊刊載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野宴「上菜」專欄。2005/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