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Ｓ在網路聊天室上代號「CK褲頭」的關係，雙方對談由簡易的年齡詢問、生活習慣、出沒定點乃至最後石破天驚一句：「我想買你身上穿的內褲。」「但我是男生耶！」Ｓ丟出訊息。

「還好你是。」螢幕上浮現對方的答覆。

一切底定，我們遵循買方的指示進入西門町巷弄中某間賓館。Ｓ穿著寬大布袋褲腰間皮帶斜掛晃啊晃，低身時露出半截內褲褲頭貼著腰際線，「C.K.」浮水印橫打其上，西門町正風靡這樣的穿著品味，原先具備私密性質的貼身衣褲，變成一種半公開的炫耀或裝飾，PLAYBOY、C.K，…….我想像有更多的廠牌像條碼似烙印在遊走西門町那些青春美少年的腰臀之上，也許有幾個還拼錯了字。我不了解買方之所以選擇在此交易的原因，是因為他要的，是具備西門町風味的男孩，還是他認為西門町是最適合進行這種交易的場域，也可能兩者兼具或有更多其他。

賓館房間裡，我和Ｓ不知所措的站著，身為買方的男人坐在床沿，看我們那麼拘謹便笑了，「我也不是隨便買的。」彷彿是威士忌廣告裡搖著高腳玻璃杯的鑑賞家，之後那一切更像是就職面試或產品檢測，諸如「你們還是學生嗎？」、「你們沒有超過二十歲吧！」、「平常常混西門町嗎？」或「有沒有腹肌呢？」這樣精挑細揀以指觸以語言探測。也不過就是一件內褲啊！我想，或著，正因為只是一件內褲，所以他必須要透過使用人、擁有者個人的氣味或某種神態條件，加持灌頂那樣使內褲由「單純的衣物」轉化為「只有我有的商品」

最後一個問題，他說，「你們有腿毛嗎？」我認真考慮起腿毛會如何影響內褲的品質。Ｓ倒是豪氣的拉起褲管，布袋褲皺巴巴囤績膝蓋處像一團海菜，我發覺Ｓ的小腿真是美，有一種柔和的曲線，無有瑕疵。男人伸出手指像檢查小便斗那樣沾指劃過，回頭看看我的毛毛腿，搖了搖頭。叮咚。出局了。我頓時升起一種「真是太對不起他了」的愧疚。男人的慾望在其所丟出的問題中慢慢成型，我想男人的性癖真是好深奧啊，看著Ｓ和男人繼續像鬥招那樣一來一往，旁觀他人，我這時才覺得臉紅。我出去外面等好了。我說。

Ｓ一人由房間出來，揚了揚手中的鈔票。我擔憂的問，「你沒和他怎樣吧！」Ｓ皺眉道，「怎麼可能，那很髒耶！」現在他褲子高高拉起了，後棉外套齊臀罩下，我追在他後頭，眼前是更多褲腳牽鬚拖地，露出半截褲頭的青春男孩。「怎麼辦？」日光好好的大街上，Ｓ憂愁開了口。我以為會聽到他提及心虛、懺悔或開始批判起社會風氣，但Ｓ只是說，「這次褲子如果再垂下來，會看到屁股耶。」


＊＊刊載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2006.0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