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已經三十五歲了，但在還沒拿到學位之前，應該不算出社會吧？不過一星期中的某些時刻，我已呈現半退休狀態。

每星期中，總得抽個空去游泳池做例行復健運動。我通常都選擇在上半天，而此時的泳客，一眼望去，盡是挺著垂垂老矣皺折身軀的退休老人家們，不論男女，沒一個例外。

老人家們，游起泳來一如他人走過漫長歲月般，總是安步當車地緩慢，年輕的我，自恃體力尚在，往往超前他們。只是來回幾趟後，我體力漸吃力，速度漸緩，這群老人家們的續航力，在此時便完全展現。一樣地，就像剛下水一樣地，他們在水中來回地游，享受他們晚年完全的自在。

我上岸走進在紅外線烤箱中休息，幾個挺著大肚子的老男人，或躺或坐，他們有人口操正統外省腔，有人一嘴道地閩南話。在這小小烤箱中，政黨立場，幾乎被蒸發殆盡。而話題，不免都圍繞在養生上。其中一位老人家，每每對著我說，想當年，他來台北打拼，一餐就是一碗白飯配一塊肥肉，說著現在年輕人真好命。另一位老人家便會接續著說，他已經八十歲，身體硬朗的很，每天都來游泳，身體好的要命，還娶了個大陸新娘。

他們口懸著的這樣人生，該是圓滿的了吧！

只是上星期，幾位老人家談論著某某人中風了。那塊油滋滋肥肉的叮嚀話語，這次在烤箱中，不見了。這星期在烤箱中，又聽聞某某人被「粉紅收屍隊」給收了屍。似乎，人生的結局，當還是有油料用盡之時。沒一個例外。


※ 刊載於《野葡萄文學誌》2005年六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