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高中時正值戒嚴末期。那一年，我們一群朋友用影印的方式製作出自己的作品合集，被學校查獲，文章也遭到檢查。

我的文章寫期中考時不想讀書，別人在抱佛腳我在閒逛。我坐在一棵樹下，不久又想躺下，但因顧慮別人的觀感並沒有躺。然後我寫：「在人類自製的繭中，我屈服了。」自此展開數段的議論，至文章結束。而從這句以迄文末的所有文字，都被校方（人二室）標出來要求解釋。

我交了一篇說明，但死性不改，在末尾又發了一段議論，大意是說春秋戰國及五四時期百家爭鳴，故能成就學術思想上的黃金時代云云。教官要我把這段刪掉。我知道教官是想保護我們，不希望我節外生枝，就照刪了。

今日回頭去看，「刪除五四」是個暗喻，可以當作那個時代的注腳。五四時代的反權威、叛逆、一切價值重估的精神，都在我們的教育過程中被刪除了。傳統價值被執政者扭曲、利用，打造成神主牌，透過教育灌輸給我們，以達成馴化、愚化人民的效果，彷彿五四運動從來就不曾發生過。

今日社會丕變，眾聲喧嘩，似乎大異於過往。但我以為本質仍是不變，只是方向顛倒。乖順與盲動同樣是無法獨立思考的產物，只是順應外在環境而以不同方式顯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