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在中國時報上看到一篇名為《40處男》的文章。

一開始看這篇文章﹐我想著：「一個40歲的男人被稱作處男﹐真不知道該說他是了不起﹑還是可憐？」(笑)

看著看著﹐我才知道﹐這篇文章裡所謂的「處男」﹐其實只是一種意像﹐真正「婥約如處子」的﹐其實是有關一個40歲﹑或是任何年齡層的人﹐他們那顆始終純粹美麗的心靈。

總覺得看這篇短短的文章﹐心中充斥著滿滿的感動。

一種溫暖飽滿的感動。

文中提及了「i世代」﹐i﹐代表了純真﹐innocence﹐那是我們睽違了多久的心情？

作者在文中提及了他朋友的小孩的名字﹐希文﹑靈均(分別是范仲淹和屈原的字)﹐還有他替那未出生的孩子取得千雪和怡然(都是古詩詞裡面的文字)；我突然想到﹐啊﹐很久以前我也替我還沒出生的孩子取過名字！我的兒子叫「無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是《莊子．養生主》裡面的句子﹐我希望我的兒子知識淵博﹑飽讀詩書；女兒叫「御風」——「夫列子御風而行﹐冷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返」﹐這是《莊子．逍遙行》中的一段﹐我希望我的女兒瀟灑飄逸。我用名字告訴我未來的孩子們﹐希望他們用一種豁達大度卻充滿靈性的姿態生活。

是的﹐聽過這兩個名字的人都當我是神經病﹐也沒有人願意浪費時間聽我長篇大論解釋這兩個名字的來由和它背後莊子的微言大義﹐還有更多的人以為我家的小無涯其實是《天龍八部》裡傳授虛竹內功的無涯子的嫡傳弟子(囧)。直到現在我還沒放棄這兩個名字﹐我也依然是莊子的忠實信徒﹐不合時宜地企圖用上古道家的思想﹐不論是翩翩夢蝶﹑還是蹄濺霜雪﹑我總痴傻地以天下之美而為在己﹐逍遙走天涯。不說別的﹐光看我自己取筆名﹐就一定要跟李商隱筆下那句「欲書花片寄朝雲」死不要臉的拉親帶故﹐就知道我有多麼眷戀古典文學的世界﹐耽戀到和現實社會脫節到脫臼的地步。

也的確﹐我到現在還緊緊抱著讓我遍體鱗傷的純真心念﹐始終不肯放棄。

我也相信不論職場或是情場﹐那都不是戰場﹐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究竟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會願意在上面拼得你死我活而拋棄一些最基本的﹐一種最不應該動搖﹑卻被大家忽略連根拔除的﹐基本道德和價值觀念？

就連我崇拜的莊子都說了﹐「天下之善人少兒不善人多﹑則聖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可我我始終把這些道德標準價值核心當作信念在執行﹐我們都看到很多人情願將這些基本的價值道德觀給丟棄﹐所以我常常死得不明不白﹐碰壁碰得傷痕壘壘﹐但這並不表示我真的就這麼笨﹐也並不表示﹐我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我依然相信﹐也依然堅持﹐有些很基本﹑支撐著我們人生命的一種精神和信念的抵住。那不一定要是純真﹐但至少是來自我的心﹐心的最深處﹐最真的位置。

我只是單純的相信而已。

我也醒悟過﹐明白了有很多東西是被教育制度下操縱的洗腦過程之一﹐但或許這是我們生活背景和家教訓詁的基底吧？我們始終不曾放棄一些最根基﹑一些左右我們良知道德和價值的那一部份。

我承認﹐像我們這樣的人很容易在社會上被打敗﹐因為當我們還相信君子之爭光明磊落的同時﹐在我們還對忠君誠信堅信不移的同時﹐背後早有人(通常這種人是你身邊最親密的朋友) 像慕容復一樣找機會推你入井順便砍你兩刀；就連你最信任的「君」﹐都有可能是突然像岳不群一樣等你在暗巷裡轉過身時衝上來給你幾劍﹑最後自己拿了辟邪劍譜卻還要栽贓是你盜走武功秘籍的天字第一號偽君子。可是我們還是相信像段譽﹑令狐沖這樣義薄雲天恢宏大度的俠士﹐始終不被上天遺棄﹐終能修成正果。在江湖上也總有懷抱著相同凌雲壯志的同好和我們肝膽相交﹐少寺山上飲酒高歌睨視群雄﹐以無招勝有招﹑笑傲江湖。

別說八﹑九年級的孩子們看到了混亂的社會﹐他們的價值觀混肴﹐我六年級後段班﹐連我都不懂﹐為什麼電視上﹑甚至我身邊遇到的四﹑五年級的「大人」﹐可以對一些荒唐卑劣的行為坦然無愧？

達十位數的巨額款項不見了﹐他們依然可以面露微笑嘻皮笑臉滿不在乎﹐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談仿彿這事不關己；身邊的男女朋友﹐昨天晚上和你親密晚餐(龍蝦大餐還是你付錢的) ﹐轉過頭第二天被你堵到他和夜店裡剛認識兩小時的異性(甚至同性) 上賓館玩NP遊戲(3P﹑5P人太少了﹐N次方才有看頭)；公司裡為了老闆一句根本沒意義甚至可能只是隨口敷衍的一句「表現優異的員工會得到應得的報酬」﹐我們突然發現上午才和自己手挽著手說要一起努力同一個project的partner﹐跑到老闆面前數落你的不是﹐罪狀落落長洋洋灑灑幾十頁﹐簡直罄竹難書；等級高到天邊的高層會不計身份地早上跟你笑臉相迎﹐下午轉過頭來就用賤招奧步惡整得你離職——就連高高在上的大老闆都願意不恥下放來和你一個小小職員搞鬥爭了﹐世界上還有什麼不可思議的荒唐是你不能相信的？

明明我們都知道﹐暗算自己的是誰﹐也在心裡盤算了千百個報復的念頭﹐對自己叨唸了數百次：是你先不仁﹐休怪我不義．．．但我們還是沒有用卑鄙手段轉過頭來對付背叛我們的小人偽君子。說我們真的心存善念似乎有些矯情﹐不如說我們是不願意﹐不肯打破自己過去數十年來的堅定信仰。別人可以背叛我們﹑背叛他們的良知﹐但我怎麼樣也不願意淪落到連自己都去背叛自己！

究竟為什麼﹐直到現在﹐我們還願意選擇相信？

即使被傷害得連舔舐著傷口﹑許久之後的現在都還會痛﹐但我們還是寧可將我們一直以來堅持不渝的正面觀念貫徹。

我相信我們心中都擁有光明美好的純真﹐因為那是我不斷在心中重複著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屏棄的最後一塊淨土。

那種純真﹐是我們在人性道德的尊嚴的骨架﹐支撐起我們的生命。

如果沒有了這些尊嚴﹐我們的生命又還剩下什麼？

無論我們剩下還有什麼﹐但我想﹐最重要的﹐是那一顆心；那顆被純真的感覺﹐輕輕地觸碰了﹐而余波漣漪的美麗的心。

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們這些被遠古文學思想沖昏了腦的文人們傻得無可救藥﹐但我相信那樣純真的心﹐不會消失。

我想﹐世界上真的有人性最華美純真的一隅﹐只是它被隱藏起來了﹐等待著被我們發掘。

答應我﹐如果現在正在電腦前﹐看到了這段文字的你﹐在未來的某一刻裡找到了它﹐可不可以不要再將它埋藏起來？

我好希望和你一起溫柔觸碰﹑並用心保護著﹐我們失落了那麼久﹑讓它孤獨地被遺落在角落的﹐那顆純真的心。

好嗎？

而在那之前﹐我會努力地﹐看看能不能在茫茫人海中﹐替我的「無涯」和「御風」﹐找個能接受這兩個名字的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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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處男》﹐王文華著﹐如果上《王文華的流行館》的網站也可以找到這一篇 ^^：http://www.readingtimes.com.tw/authors/tomwang/works/40m.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