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都是騙人的。」

這是老王的口頭禪。

年輕的時候老王喜歡跑到廟宇寺堂旁上求神卜卦﹑上個香求個簽什麼的－－也不問什麼別的﹐主要是看看能不能矇道六合彩的號碼之類的。

怪力亂神的東西﹐姑妄聽之可以﹐要深入迷信就不好了。

徹底改變老王想法的﹐是五年前的算命經驗。

當時有一位據說神準的紫微斗數老師﹐江湖傳言老師能鐵口直斷一個人流年十年大運﹑大限小限﹑準確度高達百分九十。

舉個例子來說﹐當時老王的好友小李正在失業中﹐跑去找紫微老師﹐老師一排出小李的生辰﹐問清來意﹐立刻說道：「今年九月﹐到台中住上兩個月﹐出門儘量往西方﹐事情一定有轉機。」

果然﹐當年九月小李到台中的舅舅家住了兩個月﹐在一日出門的上午﹐遇到小時候看他長大的一位世伯﹐替他介紹到朋友的公司。更巧的是﹐當天小李出門正是往西面的方向！

再舉個例子﹐老王的表姊麗子﹐年屆二十九了連個男朋友也沒有﹐急壞了父母。經朋友介紹去看了這位老師﹐老師說：「妳的姻緣在三十三歲﹐對方是海外歸來的華僑﹐工程界人士﹐妳註定了姻緣來後將會移民國外。」

麗子三十三歲那年跑去參加同事聚會﹐遇到一名同事的B友﹐海外歸來的電子新貴﹐當年麗子嫁去美國矽谷﹐樂當工程師夫人。

老王半信半疑﹐跑去找算命老師。

「問什麼？」老師排完命盤問。

老王抓抓腦袋﹐想不出什麼疑難雜症﹐索性隨便問問：「子女好了。」當時老王剛結婚一年﹐娶了一名比他年紀小了五歲的美麗女子﹐婚後一年夫妻感情如膠似漆﹐唯一的缺憾是老婆的肚子始終音訊全無。

「你註定今生無子送終。」老師說的篤定﹐人總是喜好厭惡﹐老王聽了心裡總不是滋味。

「那女兒呢？」

「女兒不在命盤裡﹐看不出來。」

「有沒有轉機？」

「沒有。」老師說的斬釘截鐵。「而且你命中註定孤苦獨身到老﹐一直到五十歲才會出現陪伴你下半生的配偶﹐配偶年齡比你大。還有﹐你今年犯小人﹐足以改變你的下半生﹐要小心身旁來去的人。」

老王心裡頭暗罵了幾十聲幹字﹐滿肚子不爽地走出老師的房子。

「媽的。」老王嘀咕著：「老子今年三十五﹐有漂亮老婆﹐哪來的五十歲出現配偶？江湖術士﹑神棍！」

同事兼好友阿華聽了老王的算命經驗﹐陪著老王到路邊攤連續喝了一個禮拜的酒﹐兩人同聲同氣罵了算命老師一個臭頭。酒足飯飽﹐酒力向來不好的老王醉得需要阿華攙扶才能回家﹐醉醺醺的老王在迷糊中聽到老婆不斷向阿華道歉道謝的聲音﹐心想：「老婆對我這麼好﹐就算沒兒子﹐也無所謂啊！」

過沒多久﹐老王的老婆懷孕﹐十個月後生下一名又白又胖的兒子。

「算命都是騙人的！」從次老王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看法：「說什麼紫微多準多準﹐結果呢？說我沒兒子﹐我現在不現擺了個兒子在家裡？說我老婆五十歲才出現﹐我三十五歲老婆就嫁給我﹑而且比我年輕好幾歲。說我身邊出小人﹐我今年運勢順到不行﹐年底還要陞官。」

「算命都是騙人的！」老王說著拍拍阿華的肩頭﹑一付老大哥的派頭﹐聊著經驗談：「人定勝天啊﹑人定勝天！」

老王的兒子英俊乖巧人見人愛﹐老王頗以他為榮。

兒子五歲那年﹐老王在公司又升一級﹐原本和他平起平坐的阿華竟然成了他的下屬。

真是志得意滿﹑人生得意。

這一天阿華請病假﹐老王替他代理部門中的事務﹐突然想起手機放在家裡忘了帶。老王匆匆回家﹐一進家門赫然見到阿華和老婆兩人在客廳裡衣冠不整搞七捻三翻雲覆雨不亦樂乎﹐老王氣得一拳往阿華的臉上揮去：「虧我還當你是鐵哥兒們﹐你竟然背叛我！」轉頭又對老婆罵道：「賤人﹐我對妳哪裡不好了？妳竟然勾搭別的男人？」

老婆好以整暇地穿上衣服：「我早就想對你說了﹐你聽好：我要跟你離婚。」

「什麼？」

老婆瞪著他：「當初要不是看你家裡有兩塊祖產﹐誰要嫁給你這個粗鄙低俗的爛角？我跟阿華在一起五年了﹐要不是阿華顧及你們的友情﹐我老早跟阿華走人了。」老婆說著從房間裡拖出一只整理好的行李﹐挽著阿華的手臂步出家門：「還有﹐離婚後兒子跟我。」

什麼？老王氣炸了：「兒子是我的﹐憑什麼跟你們這對狗男女？我上法院告你們。」

「告就告啊。反正兒子根本不是你的種﹐就算驗DNA﹐兒子也是阿華的﹐你愛養就養﹐想當便宜老子你就當。」老婆頭也不回地說。

老王喪氣地跪坐在地上。



***


老王和老婆離婚了；兒子跟老婆﹐老婆不到半年改嫁給阿華。

五十歲那一年﹐老王又再結婚。這一次是一名年紀比他還大上半歲﹑貌不驚人的平凡中年女子﹐至今膝下無子﹐但婚姻生活倒也平靜無波。

現在回想起來﹐老王發現他的一生﹐果然儘數被紫微老師言中。

三十五歲那年出現足以改變他的下半生的小人(阿華)﹑五十歲那年出現年齡比他大﹑陪伴他下半生的配偶﹑並且﹐無子。

「一切都是命啊！」

老王改了口頭禪。

算命果然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