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傑覺得飆車實在是一件帥斃了的事。

家裡有錢﹐二十歲考上駕照爸媽就給他買了一部人人稱羨的日產GTR Skyline跑車。

雖然比不過漫畫電影裡藤原拓海的AE86那麼酷﹐山路上橫行無阻﹐在三公分內擦過危崖護欄﹑運用山溝奮力甩尾﹐上山下海無所不能。但開著一部改良過的GTR(雖然在《頭文字D》裡面這種車型曾經慘遭修理)﹐半夜在國產山道上高速狂飆﹐也是一樁了不起的成就。

更何況﹐每天晚上的山路道旁﹐飆車族群聚集的場合﹐通常都是辣姊正妹的雲集地﹐路邊隨便一停﹐都可以載到千載難逢的美女同行。

想想﹐夜晚高難度的山道上﹐駕著一輛人人矚目的高級跑車﹑運用超高技術甩尾過彎﹑外加美眉相伴﹐真是人生得意。

飆車﹐絕對是無可比擬的－－屌啊！

熱血燃燒的青春﹐如果不是因為飆車﹐又還有什麼值得去追逐？

後來﹐高速跑慣了山道﹐小傑開始不滿於現狀﹐就連在平常馬路上也開始常常超速行駛﹑搶道闖紅燈﹑或是和隔壁的跑車駕駛爭一時意氣﹐在窄小擁擠的尋常馬路上飆起來﹐只為求一時快感。

後來小傑的朋友覺得在山路上飆不過癮﹐漸漸開始把日常飆車的地點搬到深夜市區的馬路上。

隨時會有過往行人﹑對面來車的市區街道﹐實在比空蕩蕩﹑冷清清的山路刺激多了！

老媽對他在外頭的荒唐事略有所聞﹐再加上罰單取締記錄每隔月像雪片一樣飛進家裡﹐老爸在國外做生意看不到﹐但老媽想假裝看不見都不行﹐因而為此罵了他好多次。

「小傑你是不是又去飆車了？」老媽的聲音聽起來實在歇斯底裡。

「只有一次啦！」

「我不是告訴你不准非法飆車了嗎？撞到人怎麼辦？出車禍怎麼辦？以後不准去了知不知道？」

「好啦！」

他也知道這不是好習慣﹐但面對老媽每天碎碎唸﹐還是很令人厭煩。

況且﹐溺寵他的老爸在國外賺錢養家﹐車子的汽油機油保養維修﹐樣樣都得仰賴老媽付錢﹐寄人籬下﹐他總也不敢明目張膽和老媽頂嘴頂得太過份。

嘴巴上妥協歸妥協﹐今晚小傑還是跟朋友約好了﹐要在深夜市中心馬路上挑戰一輛Mercedes跑車。

「小傑﹐今晚你贏了他﹐明天開始你就是台灣飆車族的民族英雄了。」朋友費勁三寸不爛之舌聳恿著。

「先說好﹐我老媽已經把我給禁足﹐不准我晚上十點以後出去﹐今晚她到朋友家打麻將﹐我得在兩點她回家以前趕回家。」

「安啦﹐跟對方約好一點﹐車賽頂多二十分鐘﹐時間綽綽有餘。」

「對了﹐上次你們這群驢蛋馬路管制沒做好﹐害得林北飆到正爽的時候迎面一輛摩托車差點撞上來﹐這次再給我搞一回烏龍﹐小心我撞你撞到菊花大開。」小傑想到上次的經歷就驚魂未定。

要不是這一場老早就定好了閃不掉﹐他才不想再冒著生命危險沒事在人車往來的台北路上搞街頭飆車。

「放心放心﹐這次盛會兩方動員了四十多個人﹐絕對不會出一點仳漏。」

「還有﹐這可是我最後一次在市區馬路上飆﹐以後我還是回山道上安全一點。」事先約法三章﹐以免將來賽事再來﹐閃不掉。

晚上十點﹐小傑假裝上床睡覺。摀著被窩聽到老媽踩著高跟鞋出門去的聲音﹐從窗口偷偷看出去﹐看到老媽的在樓下攔計程車﹑乘著計程車揚長而去的身影。

十二點﹐小傑從床上跳下來﹐穿上自認為最帥最酷的黑色皮衣皮褲﹐抹上髮膠噴上古龍水－－台北飆車之王(自己封的)市區街道的飆車告別秀即將登場！


***


今晚小傑的對手是一名二十來歲的痞子；人醜﹑車子顏色醜﹑走路歪斜(說不定開車也開得歪歪的)﹑而且穿衣品味奇差。

小傑在心底暗自得意﹐看這傢伙的樣子就知道技術多半超遜﹐看來今晚贏來全不費功夫。

比賽路程極短﹐直線馬路﹑跨過三條橫街﹐先到先贏﹐簡單清楚明瞭。

贏定了！小傑對自己說。

哨聲響起﹐兩部車如子彈一般飛飆出去。

小傑一路領先﹐心頭洋洋得意﹐愛現地搖下窗戶﹐灌進一車的冷風。

看到終點線﹐再瞄瞄後視鏡﹐對手被遠遠拋在後面；他吹了一聲口哨﹐腳下一個用力踩下油門﹐闖過一個紅燈﹐高速衝過終點線。

突然打橫裡衝出來一個人影﹐小傑煞車不及﹐『碰』的一聲巨響撞了上去。
人影像隻破娃娃一樣被撞得飛了起來﹐先是黏在小傑的車窗上﹐玻璃整個被撞碎了﹐還黏了一大片的血跡﹐接著人又從車頂一路滾到車尾﹐落地後還被車子拖行了好長一段路。

小傑被嚇得驚慌失措手忙腳亂﹐一回頭﹐看到滿個街上原本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騷動﹐尖叫聲﹑議論聲絡繹不絕。

接著﹐一大群人－－一哄而散。

王－－八－－蛋－－！

看熱鬧的時候人人有份﹐現在出事了﹐倒是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後視鏡映出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體﹐四週散了滿地的血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傑不敢逗留﹐再一個加油門﹐急忙驅車回家。


***


家裡一片漆黑﹐看來老媽還沒回來。

小傑一溜煙跑回房間﹐用力關上房門﹐整個人縮進被窩裡。

奇怪剛剛沒那麼害怕﹐怎麼一回到家﹐反而開始打冷顫了？

就這樣﹐小傑顫抖著躲在被窩裡﹐用枕頭把頭埋起來﹐企圖粉飾太平。

怎麼辦？那人要是死了﹐他會不會被告？如果告上法庭﹐會不會要坐牢？被害者家屬會不會要他償命？賠錢？他想起電視上那些意外發生後﹐哭泣吶喊著發出淒厲嚎咷聲的受害人家屬﹐一股莫名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過了良久﹐他聽到門口有聲響。

是警察來抓他了嗎？

恐懼的眼淚不聽指揮地流了下來．．．不要啊！

「小傑－－你在家嗎？」是老媽的聲音。

他鬆了一口氣。

平常雖然嫌老媽煩﹐可是到了緊要關頭﹐有老媽在身邊﹐還是有定心寧神的做用。

「我在。」

「還沒睡嗎？」

「才剛上床﹐還沒睡著。」

「小傑﹐你剛剛是不是出去過？」

「沒﹑沒有啊！」

「小傑﹐你說謊哦。」老媽走到他門口﹐輕輕敲著門。

「妳．．．怎麼知道？」難道警察已經找到老媽了？

「車子的引擎還是熱的﹐車燈也沒關﹐你是不是又偷偷出去飆車？」

小傑鬆一口氣﹐不說話﹐打算來個抵死不認帳。

「還有﹐前面車窗為什麼碎了一大塊？車頭上為什麼有血跡？小傑你是不是撞到人了？」老媽似乎準備和他算總帳了﹐徑自扭開門把進他房間。

原來老媽還不笨。

小傑不敢說話﹐繼續把自己埋在棉被裡﹐逃避現實。

「小傑－－」老媽開始拉小傑的被窩。小傑不敢面對老媽﹐使勁了吃奶力氣不肯放鬆。「小傑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媽妳不要拉了﹐我再也不敢了啦－－」小傑不敵老媽的氣力過人﹐整個棉被被掀開來。

老媽淌著血﹑破碎的臉龐出現在他的面前。

整張臉被巨大的力道撞歪了一邊﹐左半邊的臉連骨頭都碎了﹐半張臉凹陷下去。頸骨似乎也斷了﹐歪斜的脖子無力地垂掛著﹐太重的頭顱搖搖欲墜。一半的頭皮也被撕了開﹐露出鮮血淋瀝的頭骨。左邊的腿也沒了蹤影﹐空蕩蕩的左邊下半身還滴著鮮血。

滴答﹑滴答﹑滴答．．．

「媽－－妳．．．」

老媽開口：「小傑﹐媽又沒說要怪你。只是想問你﹐你撞到我的時候﹐我的結婚戒指飛了出去﹐好像從車窗掉進車子裡了。我剛剛在車上找了半天沒找到﹐你有沒有看到？」老媽突然眼光一閃﹐飛快地伸出手來抓回掉在小傑身邊的戒指﹐高興地摸了又摸﹐興奮地頭上鮮血流得更兇了：「果然被你帶下車了．．．」

老媽拿到戒指﹐滿意地離開小傑房間。

想到老爸明天要回國﹐小傑一個人坐在床上﹐突然開始擔心了起來。






= = = = = = = = = =我是被飆車族撞成碎片的可憐分隔線 = = = = = = = = = =

作者註：好孩子千萬別非法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