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美麗﹐那一雙眼睛。

男人會注意到女人﹐純粹是因為那一雙眼。

顧盼生姿﹐眼波流轉﹐仿彿一顆晶瑩剔透﹑無懈可擊的水晶玻璃藝術品。

小時候老師說﹐眼睛是靈魂之窗﹐應該好好保護。可惜的是長期的K書補習﹑挑燈熬夜﹐極度的疲勞和長期的過度使用﹐使得他的眼睛開始出現問題。

畢業之後上班﹐電腦螢幕天天在他眼前跳呀跳﹐跳得他頭昏眼花﹐視力越來越差。

會議報告外加研究資料﹐更是壓迫他的腦部肌肉和視覺神經脆弱難挨。

有人說他是工作狂﹐但他無所謂。

工作是責任是義務﹐絕對不能延宕﹐即使賠上身體狀況甚至損毀眼睛建康﹐也在所不惜。

工作至上呵！

在一次公司馬拉松式的研討會議﹑他盯著眼前的幻燈片和laptop螢幕超過六小時之後﹐他的雙眼終於不甚負荷﹐在一陣白光亂閃後陷入一片黑暗。

出師未捷﹐會議沒達成共識﹐他先到眼科花了好幾百塊掛急診。

近視﹑散光﹑亂視﹐外加輕度的弱視。問題繁多﹐眼睛建康狀況不樂觀。

「再不好好保護你的眼睛﹐小心變瞎子。」眼科醫生不堪其擾﹐在最近的一次門診後忿忿地落下這一句。

「什麼了不起。」他在心裡咕噥著(當然不敢讓醫生聽見)：「現在這年代﹐連心臟壞了都能換﹐何況是區區一雙眼睛。危言聳聽．．．」

醫生開了長長一串藥方－－當然又得勞他費心神眼力看完確定無藥物過敏症狀後再上藥房拿藥。

「小心保護你的眼睛！」臨去秋波﹐醫生還不忘在病房房門關上前大聲叮囑。

可是．．．眼睛每天都要用到﹐打電腦﹑寫報告﹑查詢資料﹑看書﹑看電視．．．

眼睛：工作時候要用到﹐下了班回家要用到﹐就算是隨便走在路上﹐也得專心一致﹐適當地使用眼睛﹐用力地看﹐才不致撞人撞樹撞電線杆﹐甚至平坦大道上跌個狗吃屎。

眼睛﹐好重要的。

隨時隨地﹑時時刻刻都要用到。

再怎麼保護﹐還是容易使用過度啊！

他沒把醫生的話放在心上﹐再度回到他日夜記掛﹑身心懸念的工作上。


***


就在今天﹐他還記得﹐是下班時分。

5:45PM。

邁開步伐走出辦公大樓前﹐他還低頭看了看錶﹐之後左顧右盼了一陣﹐確定左右無行人來車﹐這才安全過街。

然後﹐在街頭﹐他看到了那一雙眼。

如此美麗﹐扣人心弦。

即使弱視如他﹐都能一眼望見﹐驚鴻一撇。

女人的容貌早已不復記憶﹐但那一雙眼﹐印象深刻﹐過目不忘。

他忍不住要衝上前﹐像漫畫裡的變態歐吉桑一樣﹐唐突地和女人搭訕。

可惜﹐就在他大步跑過街的當口﹐一部計程車打橫裡撞過來。

一陣喇叭聲尖叫聲外帶叫罵聲﹐好在司機及時煞住車－－不然他一定告到他脫光褲子都賠不完！

等他回過神來﹐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了。


***


自從那天起﹐他開始每天在下班時分準時到十字路口張望﹐盼望著再見到女人一面。

不過整整一個月﹐他沒再見到那令他著迷神醉的雙眸。

他的視力越來越差﹐眼科醫生下最後通牒﹐要他進行長期治療。

他對醫生說﹐在治療前﹐他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讓他再看女人一眼。

再看一眼﹐便足矣。

一眼。

醫生答應﹐並和他約法三章﹐一旦他達成願望﹐再見到女人一面﹐他得遵守約定回到醫院﹐接受治療。

他向公司請長假﹐然後開始每天守在辦公大樓樓下﹐等候女人的出現。

終於﹐在這一天﹐相同的時間﹐5:45PM﹐他再度見到那令他魂縈夢牽的眼眸。

這一次﹐他小心過街﹐閃避四方來車﹐安全無虞地﹐來到女人身後。

他沒敢出聲喊喚她﹐深恐驚嚇了她。

他不願﹐那麼美麗的一雙眼﹐露出恐懼的目光。

他想知道﹐她要去哪裡？

他尾隨著她﹐穿過十字路口﹑經過大街﹑穿過小巷﹐一直到人跡罕見的防火巷。

抄近路嗎？他望著女人的背影﹐思忖著。

女人似乎察覺到背後有人跟隨﹐基於危機意識﹐開始加快腳步。

他慌了﹐也跟著加快腳步－－這是和她接觸的唯一機會﹐絕對不能跟丟！

女人的腳步越來越快﹐他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他和她﹐亦步亦趨。

快速移動下﹐他的眼睛又開始痛了起來。

快快快﹐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小姐－－」他開口﹐女人回過頭。

那雙眼﹐依舊嬌媚﹐閃爍著動人的光芒﹐令他目眩神迷呵！

風寂電馳﹐一陣銀光閃過﹐劃向女人的臉龐。

如此的美麗﹐如此的完美﹐他夢寐以求的雙目﹐多希望能佔為己有．．．

男人笑了；十分興奮暢懷地﹐笑了。

***

眼科醫生悠閑地坐在辦公室裡閱讀醫學雜誌。

遠處傳來警笛鳴聲。

現在的治安越來越差了。醫生感嘆著。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抬頭看鐘﹐下一個病人應該出現了。

敲門聲伴隨著病人的聲音響起：「醫生﹐我來了。」醫生站起身來。

據這位病人說﹐好像是﹐他要再見夢中情人一面﹐接著就來接受長期治療。

真不知道這男人在想什麼。自己的眼睛都快保不住了﹐還有心情看美女？

不過﹐既然他今日準時附約﹐看來他是如願以嘗了！

醫生嘆了口氣﹐拉開診所大門﹐門口站著渾身是血的男人。

「醫生﹐我帶來一雙眼睛﹐你能不能幫我換上．．．換一雙新的眼睛﹐這樣是不是就能治好我的眼疾﹐我好早點回去上班？．．．」

接著出現的是三輛間接閃爍著紅白燈光的警車。

醫生看向男人伸出的雙手﹐手上捧著兩顆血淋淋﹑剛挖下來的眼球。

眼球還流著血﹐烏黑的眼珠仿彿還是活著的﹐正滴溜溜地看著瞠目結舌的醫生。

「醫生﹐終於﹐皇天不復苦心人﹐我終於找到最完美的眼睛。」男人興奮異常地敘述著﹐「我等了十幾天﹐終於等到她了。我向她借來眼睛﹐那麼完美的雙眼﹐應該很好用。如果換上﹐大概可以撐個十幾年吧！我們現在可以開始治療手術了嗎？．．．」他手上捧著的眼珠﹐無言地﹑淌著血。

仿彿﹐流下悲傷的淚．．．


-End



後記：深夜無聊﹐突然想寫一篇恐怖故事。於是花了一個小時在電腦前敲敲打打﹐掰了這個故事出來。
恐怖倒是不見得﹐但變態有之﹑噁心有之﹐好歹總是個讓人不舒服﹑甚至流幾滴冷汗的故事。
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