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朱熹的《四書集註》在藝術上亦復如此,為何美與藝術不翻轉還原呢?
朱熹的《四書集註》在藝術上亦復如此者,是石守謙先生自己說的觀點,下引文即可詳見。既然如此,美與藝術的主張、創作、鑑賞與教育等,為何不由是堂皇的登堂入室見堂奧呢?確實拋卻自家無盡藏的效貧兒,更燈火闌珊的千百度無以推敲門,終致淪為古人的奴隸都不是的淪為他者的奴隸。因此,翻轉還原,讓我們的美與藝術,從自家的無盡藏重新出發。故,既然朱熹的《四書集註》在藝術上亦復如此,為何美與藝術不翻轉還原呢?因為:如果我們重新回顧第二次大戰以後的這個再現的論述模式,不論是支持文人畫或職業傳統,不論是講究風格變化或形象突破,它所建構出來的中國美術,永遠是一個單線的波狀發展,[1]而每一個波狀頂峰都是由具原創性的表現所構成。換句話說,不論此歷史過程的實質內容如何,「原創性」才是它之所以往前推進的真正動力,而且也是它之所以存在、值得後人關心的主要因素。這在再現的論述理路之中,自有其存在的必要性。由於再現是指藝術對自然的如實呈現,本來自然才是具有真正原創性的存在,任何藝術的原創性都低於此。但是,藝術家卻可以在舊有的形式慣習之外,另闢蹊徑,以一種過去所無的方式去達到目標。如果沒有這種形式的相對原創性作用,歷史便會被簡化成由樸拙至精熟的單調成長斜線,[2]根本無法說明其中一波波發展中的獨特成就。在如此的歷史理解之中,趙孟頫之所以重要,乃在於他扭轉了南宋以來的舊畫風,首先取法久被人所淡忘的董巨筆法,而以書法性的筆墨創出一種新風格。而十七世紀石濤的名言「我自創我法」,也是在揚棄長久以來文人的師古格式中,創出全新之表現,而得到頌揚。即使是在討論十七世紀董其昌的「集大成」理論之時,論者也特意強調其中還有著「師古以求變」的內在轉折,將注意的焦點擺在形式之「變」上面。一旦形式之變的地位被加以強調,「集大成」理想中所包含的對傳統之再詮釋的過程,也就因此被要求在形式上呈現具有某種程度之原創性的成果,以免詮釋者淪為古人的奴隸。[3]引這種對「集大成」理論的理解,雖也有歷史的依據,但其是否完全地掌握了「集大成」論的中心意旨,卻值得反省。[4]對「原創性」的重視,實際上也是部分地由於西方藝術中「現代主義」的鼓吹,而被當成藝術的真理般地被宣傳後的結果。拿它來理解中國畫史,其實並不恰當。[5]即以「集大成」論而言,其是否必須具有追求原創性而來的形式之變,基本上並非中國考慮的核心。[6]作為一個最高的文化理想,十三世紀時的大哲學家朱熹的《四書集註》工作,可以說是它的實踐範例。但是,朱熹的集註工作之意義卻不在於如何推陳出新地詮釋四書,[7]而在於透過對前人詮釋之綜合研究,來追求一種與古代聖賢相通的理解,而這種理解也不是外在於聖人之道的說明,亦非能謂為較古人所言更為正確,卻只是「道」在彼時彼地所作的自然而有效的「呈現」。[8]在藝術上亦復如此。(頁49-50)此一段引文,正好是翻轉還原的最佳說明。對原引文而言,我的闡釋亦正是其惑之所以然者也。此中的重點是:藝術是什麼?藝術的主體或本體是什麼?乃不僅是:藝術品的本源了。更不僅是:我們得把我們自己創造成為一種藝術品。(德雷福斯等著,錢俊譯:《傅柯- -超越結構主義與詮釋學》,臺北:桂冠圖書公司,2005.4再版,頁304。)因為,我們自身就是美,我們更是藝術品的本源,絕非自然、自悟、恩寵、科學的產物,乃和而不同的志學志應下學上達聖功產物也。故,既然朱熹的《四書集註》在藝術上亦復如此,為何美與藝術不翻轉還原呢?
[1] 這是《禮經˙禮運》大同史觀,乃文明、人文或文化在大同小康幽國亂國疵國的波狀中浮沉也,呈現了歷史命定論而無史的意義。但是,當我們另看《易經》、《書經》、《春秋》、《詩經》及《論語》時,中國的國祚乃由三才兼三才的大同禮運奠基,尤其是《書經˙洪範》的大同意義,《論語》才說學《易》無大過而孔子筆法及請討與易木鐸。因此,中國的國祚絕非線性史觀,乃三才兼三才的大同禮運也。
[2] 這是標準的現代性史觀,比樂觀黑格爾更簡化的樂觀達爾文進化史觀,乃黑格爾是螺絲釘而非螺絲的樂觀。但是,不論是波狀、斜線或螺絲釘,這都不是從心所欲不踰矩的三才兼三才大同禮運國祚,反而是斷裂的現代化史觀也。
[3] 此一觀點,我們可以從自得自道、先進後進、既竭斐然的為己之學得悉,儒學乃原創性的傳承與開創之學,更由是可以印證上述的董巨筆法、我自創我法、集大成說法。但是,淪為古人的奴隸的免疫或避免,亦是為己之學的要點。唯,問仁為仁仁難,展現了《禮經˙禮運》大同的中國國祚浮沉,乃為禮亂首、禮壞樂崩、以理殺人、禮教吃人及新禮壞樂崩的浮沉憂患歷史。
[4] 這個反省說得好,乃故國絕非線性史觀的傳統,實從心所欲不踰矩的三才兼三才大同禮運國祚,說得簡單一點即和而不同的由仁義行也,說得更簡單一點即良心也。因為,聖人與我同類,聖人存之且先得我心之所同然。因此,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有為者亦若是而其揆一也。蓋,為仁由己,求仁得仁,己人立達,如其仁,誠哉是言也,民到于今受其賜,見群龍無首吉。
[5] 正好相反,乃真正動力而且也是它之所以存在、值得後人關心的真諦也,是謂繪事後素焉。蓋,此乃人生觀確立後的開創也,是謂立於禮、興於詩也。
[6] 有關此點,孔子早就開創了,其即文王操也。儒家之所以是儒家,即以此為考慮的核心也。
[7] 此即述而不作的意義,卻也是最先進與後進的傳承與開創也。因此,詮釋儒家或《四書》,不能繞過《四書集註》。理解《四書集註》,不能不讀《周易本義》。讀《周易本義》,不能不讀《易經》。因為,《易經》是原創性的源頭活水泉源。
[8] 所言似是而非,乃是仁非道也,更是下學上達識仁後的為仁由己、良心中節中和中庸時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