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與藝術和自我價值與終極關懷
畫意:在西方美術史研究中,對於風格的探討長久以來即與「再現」這個核心議題緊密地連在一起。簡單的說,所謂「再現」即是以表現外在真實為藝術之終極目標。在歷史的過程中,每一代的藝術家基於前人之努力所得,修正並改善其手段,以求更趨近於此目標。在這樣的論述下,風格的發展便似乎具有一個歷史命定的軌跡,步步朝此終極目標前進。[1]這或許不失為理解西方藝術史的方便法門之一,但是用之於中國美術則並不完全適合。即使以「狀物」性格最清晰的中國繪畫而言,「再現」很難說是它的最終關懷,西方風格史中所現「規律性」的軌跡,也不見於其歷史之中[2]……如果不以「再現」為依歸,中國繪畫的終極關懷是什麼呢?它有那樣的最終目標嗎?這是一個不容易簡單回答是否的問題。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我們對畫史中諸類科的理解尚不夠透徹。[3]如果只是大而化之地訴諸傳統畫學中經常標舉的「道」來說明,[4]固然不能說錯,但實在過於籠統,無法以之為可以具體操作的目標。我個人因此認為可行之道應試圖開始就不同類型的繪畫,檢討其作品意圖之特殊性,並由之反省我們在研究中常用來評價或引導思維的一些既成觀念……「山水畫」中,雖然在表面上都是在畫自然界可以看到的山、石、樹木、流水等形象,但其實作品間在整體意涵上卻頗有差異,對觀者的訴求所在也大不相同。它們有的是公眾性很強的太平意象,有的則是十分私人的情感寄託,有的時候雖然可與實際所遊、所居之景緻有關,但也經常超越現實經驗,作為一種人對天地造化之領悟的抽象表現而存在。這些差異自然必須仰賴形象來呈現,但形象本身之製作,卻不是真正的目的,因此去追究形象之真實與否,也就不是重要的問題。對於中國繪畫而言,形象中的形式沒有單獨存在的道理,形式永遠要有意義的結合,才是形象的完整呈現。這種瞭解下的完整呈現,用中國傳統的語彙來說,就是各種不同的「畫意」。它既來自於作者,也取決於觀眾,是在他們互動,之間成形的。對隱含著這種多元的可能性之「畫意」問題的整理與探討,因此可以視為重新思考所謂中國繪畫之「終極關懷」的必要前置作業。[5](頁16-17)美與藝術是表徵自我價值最直接的方式,儒學的真諦即此,是謂為己之學,熊十力先生更明謂不敢不敬恭領受明了自己。此處引文闡釋的重點亦此,風格、畫意、氣韻的真諦皆此。因此,以再現闡釋故國的藝術,頗為不應。蓋,再現是技巧的再現呢?還是形式(含媒介)的再現呢?亦是附體的再現呢?或是主體的再現呢?抑是本體的再現呢?若說是客體再現,還不如寫實來得恰當。尤其是畫家在此刻意的隱藏己意,更尤其是作者有意的帶領觀者發現洞天。此中的興味意義,更甚風格、畫意、氣韻而謂其秀如蘭的教學相長也,實質意義如男女相遇相戀相攜的一索得男女生與生生也。就此,該一意義不但呈現了自我價值,更由是呈現了自我價值的意義化而影響深遠也,是謂和而不同的舉一三反下學上達一以貫之性與天道見群龍於首吉而民到于今稱之。因此,我們回看歷史命定及終極關懷,儒家的宗教情懷乃臻早熟的目的論矣,特由和而不同臻實,既不同於小國寡民或修道真人神仙,尚不同於羅漢、菩薩或佛,更不同於回歸上帝之城,僅和而不同也。既和而不同於人之異於禽獸,尚和而不同於聖人與我同類,更和而不同於性與天道也。故,如此深邃的哲學素養之美與藝術理論,未識仁乃君子之道顯矣。但是,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1] 有還好,人生由是乃有了意義。否則,生命只是動態的物理化學而已矣。此一意義如西方的黑暗時期,其後的啟蒙運動及伽達瑪的教化,竟帶來了史賓格勒的西方沒落、尼采的上帝死亡虛無主義及二戰帝國主義科學主義,眼下乃為原子的唯我個人自由主義之M型化社會及不願面對的真相。第三條路的呼籲,乃急迫的向世界發出,實呈現了哲學危機及文化危機的吶喊。但是,早熟與目的合一的中國文化,早為此給出了和而不同的意義,乃自由與決定的兩橛而竭之和而不同也。故,舉一三反下學上達一以貫之性與天道的見群龍無首吉而民到于今稱之,乃絕非小國寡民、回到上帝身邊或登彼岸也。因此,風格、畫意及氣韻,於此乃能清晰明瞭矣。因為,有還好,問題是沒有,尤其是作者有意隱藏,更尤其是作者的高處不甚寒也。
[2] 在此,中國人追求的不是再現和規律性,乃《史記》紀傳體的意義,非其後的皈依,乃承先啟後的性、德淵遠流長也。讓自己在歷史或美術史上有一典範的標誌點意義,用今天的話說即呈現自我也。故,風格、畫意、氣韻也。
[3] 既無法舉一三反一以貫之下學上達的歸納之,亦無以反之的分析或體驗出特性而演繹之,尚無以同一伽達瑪《真理與方法》的教化、共通感、判斷力與品味,更無以歸納演繹的兩橛而竭地透徹作品如文王操。因為,談畫或詮釋藝術品,不能跨越哲學,尤其是認識論,更尤其是從教化言的跨越知識論。因為,知識論是普遍的認識論,乃人人透過知識論而獲致相同的知識或認識也。認識論是個人對對象的個人認識或理解,此乃啟發、感想或感動的意義而為孔子的後進之興,其乃與先進即為學基本功紮實者有別矣,實文字義與真義紮實的啟義也。故,畫意或再現,在此已隱喻了故國的深義。乃:就兩橛而竭言,其正與莊子的渾沌死相悖而反知識論矣,卻無意於兩橛而竭的一以貫之終始調理中節中和中庸時中。
[4] 我們暫時以張大千為例來說,尤其是其之敦煌歷練矣。蓋,有哲學素養的藝術家,我們可以問他:您在畫什麼呢 ?切記:張大師不宜回答,你看啊,你看我的畫啊!更不能說:你研究我,把我的畫都研究透徹了,你就知道我在畫什麼了。因為,繪事後素。除非,我是無意識的畫,信手作畫也。若此,豈不是工業畫嗎?最有名的例子即電腦刻印,信手即電腦機器雕刻印章也。信手,實即藝匠也。乃:無風格、無畫意或無氣韻也。因此,請問大師:您到底在畫什麼呢?您的畫,如您的意地畫了嗎?此之謂:如其仁也。即:您的性、德質直的藉畫呈現出來了嗎?是謂盡己之性,實不只於逝者如斯也。
[5] 我們用繪事後素及文王操來理解風格畫意,此段引文的意義即非常明確了。乃:孔子在文王操呈現的意義是:我也想擁有文王的特質乃志學也。故,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志學於我之想學也,是謂《易經˙蒙卦》的童蒙求我,乃為《易經˙乾卦》的意義且免疫了亢龍及玄黃而有為者亦若是也。